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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朝雪第一次主動找李忘憂說話是在好幾天後,至於具體是幾天他也不清楚,對於一個正在崩潰的世界,時間變得沒有意義。
他問李忘憂:「你看到我的劍了嗎?」
李忘憂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說:「那只是一塊廢鐵而已。」
慕朝雪立刻確認了一件事:「是你拿走了它。」不禁蹙起眉頭:「你為什麼要拿走它?」
李忘憂很欣慰地從他臉上看見不一樣的表情,儘管那代表著不滿、甚至是被惹惱,但是這種變化使他鮮活很多,不再給人一種隨時都會消散的恐慌感。
慕朝雪瞪著他,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悅,繼續問:「它在哪裡?」
李忘憂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說:「我藏起來了,如果你能找到,那就拿回去。」
慕朝雪胸口劇烈起伏著,看樣子像是憋了不少罵人的話,又不想在這裡浪費時間,轉身便衝進李忘憂的那間屋。
李忘憂任憑他闖進自己的房間,好整以暇看著他在裡面到處翻箱倒櫃。
慕朝雪很快就出來了,李忘憂的屋子裡陳設簡單,一目了然,並沒有藏住一把通體雪白漂亮精緻的長劍。
他又轉到這座院子的其他地方,門前屋後全都找了一遍,連李忘憂的那些花花草草和剛為野雞野兔搭好的窩棚里也沒有放過。
李忘憂悠閒地看著他忙前忙後,起初因為他鮮活的樣子感到愉悅,隨著時間推移,逐漸被一種再也無法壓下去的煩躁感籠罩,臉色陰沉。
那只是一塊廢鐵,一個死人留下的廢鐵,真的就有那麼值得珍重?比眼前的活人還值得?
慕朝雪不曾留意李忘憂那些幽微的情感,接下來幾天都在尋找。他也想過李忘憂其實早已將劍毀去,如同對待那些親手種下的花草一樣,他這樣尋尋覓覓,剛好是在讓對方看笑話。
他對那些可能出現在李忘憂臉上的惡劣表情不感興趣,門前屋後翻找的過程中,他忽然留意到泥土中冒出嫩苗,樹枝上長出新芽,早晨的花骨朵沾著露珠等待綻放,就連李忘憂放在後院的那對野兔也新下了一窩幼崽,這些本該稀鬆平常的現象像是第一次被他察覺,讓他驚詫。
隨後,慕朝雪恍然大悟,世界並沒有崩潰,否則怎麼到處都是新生?
最重要的是,他從來沒有收到過確切的失敗提示,系統也為這一點納悶過。
在一個寂靜的午夜,慕朝雪又一次從那陣低語中驚醒,猛然瞪大雙眼,篤定地說道:「師弟還活著。」
系統驚奇於他這副著了魔的樣子,支支吾吾不知道該不該說話,這種時候告訴對方師弟死得不能再死,是不是有些殘忍?
慕朝雪也沒指望系統會回答自己,像是受到某種指引,推開門走進夜色里,一直走到院外。
第66章
一輪明月高懸空中,不遠處,水邊的灌木叢里傳來異樣的動靜。
慕朝雪心潮澎湃,加快腳步走過去,迫切地扒開灌木叢,裡面是一隻被困住翅膀的鴨子,看起來像是順著這條溪流游到這裡來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扒開草叢前具體期待著什麼,但是此刻期望落空的感覺如此明顯。
灌木叢里的鴨子見到人類發出驚慌的叫聲,嗓門高亢到院子裡的李忘憂忍不住動手,試圖將吵鬧的聲音從源頭上消滅。
慕朝雪在它變成一堆灰塵之前將它從灌木叢中抱出來,帶著它回到院子。
李忘憂推開門走出來,看到他半夜從外面抱回來一直家養的母番鴨,戲謔道:「怎麼,你那把破劍變成鴨子了?」
慕朝雪把那隻鴨子放在地上,默不作聲地盯著他瞧了一會兒,忽然上前,摘下了他的發繩。
那一頭白髮只用一根發生鬆散地系在身後,慕朝雪這一扯,白髮順著肩頭披散開,使那一張俊美而刻薄的臉顯現出幾分妖冶的味道。
而慕朝雪只盯著落在自己手上的這根白色的發繩,剎那間褪下柔軟的偽裝,變回了「欺霜」的原本模樣。
李忘憂挑了下眉,「只花了三天,比我以為的要聰明很多。」
慕朝雪鄭重地提醒他:「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我不喜歡。」
說完便抱著劍回了屋子。
那隻鴨子也一搖一擺地跟了進去。
李忘憂回味著他的那句話,眼睛不悅地眯了起來,心中生出衝進他房間將那把破劍徹底毀掉的想法,讓這個小病秧子弄清楚自己現在到底是在誰手上。
堂堂忘憂道祖為此思慮了一晚上,到底要不要毀掉那把劍,是背著他的面毀掉,還是當著他的面,毀完之後怎麼收場,是用並不嫻熟的哄人技巧,還是更為熟練的威逼恐嚇……
到了第二天,慕朝雪走出房門,送了他一條正常發繩。
李忘憂望著那條普普通通的繩子,莫名覺得那些問題變得無關緊要起來。
下一秒,慕朝雪就用同樣的一根繩子牽著他的鴨子走出了房門,一人一鴨往院外溜達去了。
那根系在鴨掌上面的紅繩子,除了比李忘憂手上那根要長上好多倍,怎麼看都一模一樣。
李忘憂深吸一口氣,企圖將紅繩子連同鴨子焚為灰燼。
慕朝雪走到院門口,忽然有所感應地回頭看向他,關心地問:「你不喜歡嗎?」
「……」
李忘憂冷笑一聲,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