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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啞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平靜得幾乎辨認不出屬於人類的情感,「師兄難道不是確認過,才敢進來的嗎。」
隨著四周黑暗逐漸消散,慕朝雪越發清晰地看見對方那雙冰冷的眼睛,雖然依舊還是師弟的臉,但那是一雙失去瞳孔形狀的眼睛,黑與白兩種顏色交纏在一起此消彼長。
這絕對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師弟,師弟雖然很高冷,但是清風明月一樣的人物,與眼前這個渾身上下透著怪異的人不一樣。
慕朝雪的聲音顫抖起來,很沒有底氣地坦白道:「我、我現在不確定了……而且我不是自己進來的……」他越說聲音越低,為自己這麼多的廢話感到不安,他現在甚至不敢確定眼前這個到底是人是鬼。
在確認對方真的是他師弟之前,慕朝雪想離對方遠一點,他試著掰開一直放在他腰上的那隻手。
那隻手突然收緊,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像是要折斷他的腰。
「可是我卻很確定,現在的師兄就是真正的師兄,師兄的頭髮,師兄的眼睛,師兄身上的氣味……」
每說一句,對方就離他更近一些,從他的頭髮,到眼睛,再到脖子,肩膀,胸口……
最後那嗓音變得更為低沉,更為喑啞,又像是想到什麼不悅的事情,眼中此消彼長的兩種顏色在某種狀態下停滯,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慕朝雪,「讓我好好記住師兄的樣子,記住師兄的氣味,這樣下次就不會認錯。」
慕朝雪看到那雙眼睛又變得正常,好像又變回那個熟悉的師弟,鬆了口氣,腦子裡靈光一閃,瞬間理解了師弟剛才這樣對待自己的原因,師弟肯定是看穿了他想趁機進來使壞,所以用那副模樣來嚇唬他。
他道歉的速度飛快,並且十分誠懇:「師弟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趁你受傷的時候欺負你了,你快放開我吧,我好疼啊。」
他感覺自己的腰快要被那隻手給掐斷了,反正按照系統一貫敷衍的態度,他剛剛這麼一套動作做下來差不多也算是走完落井下石的劇情了吧。
想到這裡他的表情更加可憐,充滿著知錯就改的乖巧。
腰上那隻手果然鬆開了,他翻過身打算以最快的速度爬走,卻被按住肩膀。
容冽的手遊走在他肩膀,摩挲著他脖子上裸.露在外的肌膚,在他耳後陰惻惻地開口:「我讓你走了嗎?」
慕朝雪被那駭人的語氣嚇得一哆嗦,發現四周的黑氣又變得濃郁,他偏過頭瞟了一眼,容冽的眼睛黑得嚇人。
他意識到自己有多天真,師弟根本就沒有恢復正常,似乎連理智都失去了,從洞穴上方漏下來的光線在翻湧的黑氣中明明滅滅,閃爍不清,讓師弟那雙漆黑的瞳孔更加詭異駭人。
慕朝雪沒出息地哭起來:「師弟,你是走火入魔了還是中邪了,有話好好說你別嚇人啊。」
對方不理不睬,默不作聲地將他翻過來,讓他躺在一塊表面還算平整的石頭上,像一頭餓久了的猛獸一樣俯身壓上。
慕朝雪盯著那雙眼睛,感覺那裡藏著看不見底的深淵,淵底是誰也無法描繪形狀的恐怖聖物。他打了個冷顫,將臉偏過去,如果這不是真正的師弟,希望師弟快點找過來鋤強扶弱,如果這是真正的師弟,那麼希望師弟快點恢復正常。
他默默地流著不爭氣的眼淚,洞口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尋聲望去,一道小小的人影一步一晃走進來,迷茫地望著他,用奶呼呼的嗓音問:「哥哥,你怎麼哭了呀?」
慕朝雪看到擅自找進山洞裡的小孩,先是一怔,然後哭得更加狼狽,斷斷續續地反問:「你、你怎麼自己跑進來了,你不要命了嗎……」
小孩睜著一雙茫然的眼睛望著他。
容冽也望著他,漆黑得嚇人的眼睛裡只裝著一個他,好像身邊並沒有多出來什么小孩。
山洞裡的光線明滅不定,慕朝雪的臉上被淚水糊滿,對方冰冷的指腹按在他臉頰上,逗弄似的擦拭著,在雪白的臉頰上按出淡淡的紅痕。
容冽表現得越發像一個失去理智的動物,只遵循本能做事,有些用力地撫摸著慕朝雪的臉頰,貪婪地吸取著他身上令人沉迷的氣息,想要擁抱他,親吻他。
慕朝雪越發懷疑容冽是被狼妖奪了舍,這下好了,他和那小孩又成了一頭狼的備用糧。
他破罐子破摔地喊道:「師姐救命,師兄救命,南宮鐸救我。」
充盈山洞中的黑氣忽然翻湧得更為劇烈,極大的壓迫感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空氣中又颳起了狂風。
容冽撫摸他臉頰的動作停下來,眼中翻滾著化不開的煞氣,呢喃道:「南宮鐸……真是一個惹人厭惡的名字。」
慕朝雪沒怎麼聽清楚他在說什麼,只注意到他怔愣的動作。
山洞中的風吹得更響,慕朝雪卻抓住時機從對方身下鑽出,一把扯過小孩胳膊,拉著她往洞口狂奔。
但他高估了自己那兩條腿狂奔起來的速度,以及容冽對於整個洞穴的掌控程度。
還沒跑出去兩步,四周的黑氣便向他圍攏過來,化作一隻大手將他撈起,扔回那個表面平整的大石頭上面。
慕朝雪這次被撞得有些疼,但也只有一點點,很快就容冽那雙猩紅的雙眼帶來的恐懼感占據全部心神。
他的後背緊緊抵在堅硬的石頭上,腿有些發軟,連哭都哭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