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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冽垂眸看向此刻靠在懷裡的人,這是一張相當漂亮的臉,看起來年歲不大,眉目精緻中透著舒朗柔和之氣,看起來不像是異常昏迷,更像是正處於酣睡當中。
他被掌門從極北之地帶回承瀾宗是五年前,那時這位病弱小師兄已經去往雲影山莊養病,二人從未見過。
在樹妖巢穴看到慕朝雪腰間玉牌,容冽還以為是某位不幸遇險的同門小師弟,沒想到是掌門那位天生體弱的獨子。
虞問春匆匆解釋完飛舟遭到瘴氣損毀的事,主動伸手,將他懷裡的人接過來,仔細探查情況,臉上顯露出從未有過的嚴肅緊張。
「華長老,他這是怎麼了?」
虞問春憂心忡忡地看向一起跟隨過來的承瀾宗長老華宜書。
華宜書上前施展開屬於醫修的靈力法陣,臉色微沉,道:「這是妖毒入體,需要儘快施救,時間緊迫,先上飛舟再說。」
虞問春眉頭皺緊,匆匆將人打橫抱起,絲毫不敢耽誤地御劍離開。
一行人剛走,藪澤中的瘴氣便瘋狂起來,席捲過一切,將活物絞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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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瀾宗派來新的飛舟,高懸在雲層中,遠離下方那片混亂,但仍有颶風偶爾刮過。
容冽和虞問春兩人先後走出房間,虞問春回頭看了一眼榻上已然安睡過去的蒼白漂亮的青年,將門輕輕帶上。
走遠些後,虞問春慶幸道:「想不到阿雪會遭遇如此兇險之事,幸好偶遇遊歷至此的華長老,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一旦涉及到慕朝雪,容冽便發現他這大師兄要更容易激動。
虞問春又問了幾句樹妖巢穴中所發生的事情,之後一路便是在說容冽這位剛回來的小師兄有多病弱可憐。
兩人來到甲板上,長老華宜書正站在邊緣處往下看。
派過去查看巢穴情形的弟子不堪忍受肆虐的瘴氣,負傷而歸。
禹城地界寬廣但人口稀少,很少有百姓願意在此地安居,多半是由於這片藪澤常年籠罩濃重瘴氣,不知吞噬過多少生命。
如今千年樹妖已死於容冽劍下,但這片藪澤中的瘴氣非但沒有平息,反倒活躍起來。
虞問春恨恨道:「老妖怪手上沾了無數修士與普通百姓的性命,死了也不得安生。」
華宜書神色凝重:「這些殘留的妖氣清理乾淨之前,不可再讓人輕易靠近,以免傷及無辜。」
三人就此事商議幾句,又說起裡面那位掌門獨子。
虞問春愧疚道:「是我沒有照顧好阿雪,若不是飛舟斷裂時鬆了手,阿雪也不會遭此大罪。」
華宜書在他肩上拍了拍,「虞師侄倒也不必如此自責,掌門命你接朝雪回家,必然是信任你的,發生這種意外,你也是險些不能脫身,誰都沒有想到。」
虞問春看向容冽,眼中流露出感激:「阿雪多虧了師弟保護,我這個大師兄當得真是形同虛設一般。」
容冽也聽說過這位大師兄的來歷,身為棄嬰自小被撿回宗門,在掌門師尊教導下長大。
宗門中很多人對離開六年的掌門獨子不甚熟悉,但這位大師兄卻是親眼見證對方的出生和長大,直到六年前才分開,後來也常常去往雲影山莊探望。
二人關係比一般師兄弟更為親厚些,似乎也理所應當。
這次中的毒是樹妖血液所致,慕朝雪手腕上被藤蔓劃破,之後又沾上樹妖的血,毒素沿著破開的皮膚滲入經脈。是以容冽並無大礙,而這位小師兄中了招。
妖毒使人情緒亢奮激動,不及時清除毒素則會使人逐漸虛弱而殞命。
虞問春又道:「師弟,我看你神色不對,可是在那樹妖洞中發生了別的事情?」
容冽的腦海中浮現一道輕佻張揚的紅色身影,朝華宜書和虞問春看去,道:「被抓的還有一位功法詭異的女子,是一名邪修,我試探過,三師兄有意維護那名女子,不知是否為舊識。」
二人都蹙起眉。
邪修的名聲不太好,雖仍舊是人身,但是幾乎淪落到與妖魔為伍的地步。
虞問春半信半疑:「阿雪怎會認識邪修,雲影山莊這六年來並未傳出過與妖修有染的消息,雲莊主也不會允許那種人接近阿雪。」
容冽道:「那人對樹妖內丹十分垂涎,不惜以身為餌,想來之後會有再見的機會。」
虞問春握了握拳,定定說道:「等這次回去,我定要看好阿雪。」
這副袒護私情的模樣,容冽不好再說什麼,轉身欲走。
虞問春在身後喊住他,猶豫了一瞬,為難道:「師弟,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大師兄請說。」
「阿雪有可能與邪修相識的事,回去之後可否不要再對旁人提起?」
容冽明白這個請求的用意,和邪修扯上關係不是什麼好事,即便是掌門的孩子,難免也要遭受一番盤問調查。
虞問春的愛護之情溢於言表,自然捨不得讓人剛回承瀾宗就麻煩纏身。
左右不過是個邪修,容冽也沒興趣多生事端,微一頷首:「好。」
虞問春連忙又補充了一句:「連掌門師尊也不必告知。」
*
慕朝雪又一次從昏睡中醒來,這次眼前總算不是散發腐爛氣息的老妖怪的洞府。
房間寬敞整潔,散發淡淡清冽氣息。
床邊坐著一位仙風道骨的清瘦男子,正在捏著他的手腕探脈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