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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竹將門打開,兩隻鴨子見了面,親親熱熱地敘舊。
一句話也不必多說,慕朝雪已經知道了事實,這確實就是鴨子的原主人了。
這時候雨又下起來,並且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對於兩隻重逢的鴨子來說,沒有比這更讓人快樂的天氣,兩隻一起衝進竹林中撒歡。
慕朝雪索性解開繩子,不再跟過去,阿竹很上道地表示:「多謝你照顧它,只是家中貧寒,不知該回報些什麼。」
慕朝雪朝竹林里看了看,說:「雨下得這麼大,我一時也走不了,不如你請我吃飯吧。」
說著,他便很不客氣地在桌邊坐下來,換成旁人,怕是要懷疑這是一個因為一隻鴨子而賴上自己不走的無賴。
阿竹站在他身邊,躊躇了一下,應了聲「好」,轉身進了廚房。
慕朝雪趁他離開,仔細打量起這間屋子,比起「貧寒」這個詞,簡陋要更為恰當,屋子裡乾淨整潔,但沒有多少生活過的痕跡,像是剛搬家的主人還沒來得及在新地方留下自身氣息。
家具都是不久前用竹子做的,隱約還帶著竹子清香。
慕朝雪溜達到了廚房,阿竹正背著他生火做飯,由於慕朝雪自己也不會做飯,所以並不能一眼看出來對方下廚的水平如何,李忘憂也偶爾會一時興起抓一隻兔子或野雞來烤,但那動作顯然是比不上阿竹熟練利落的。
他進來後,阿竹暫停手上的動作,一臉誠懇地建議道:「去外面等等吧,這裡又熱又嗆。」
慕朝雪沒有理會,問道:「你是剛搬到這裡的嗎?」
阿竹沉默了一下,點頭,說起自己如何父母早逝,受大伯一家欺辱,自小自力更生,前幾天終於被大伯占了田宅趕出家門,不得不搬到山上離群索居,過著一貧如洗自給自足的獨立生活。
說這些的時候,阿竹那張天生冷淡的臉上極力表現出一絲哀傷。可惜效果不太好。
慕朝雪都有點看不下去了,「好吧好吧。」他擺了擺手,退了出去。
雨停之前,阿竹端上一桌飯菜,看起來頗有一番尋常人家家常菜的味道。這使對方那段關於身世的講述顯得可信了幾分。
慕朝雪嘗了一口菜。然後陷入沉默。
自力更生的阿竹廚藝實在算不上好。在慕朝雪一言難盡的眼神中,阿竹也不得不親自嘗了嘗自己的手藝,之後羞愧地低下頭。
慕朝雪說:「我還以為你感覺不出來東西到底好不好吃。」能吃得出來卻依舊如此,沒有任何改進,要麼味覺忍受能力非比尋常,要麼就不是五穀餵出來的普通人家的孩子,倒像是吸風飲露長大的。
阿竹這次沒有解釋,輕聲說道:「見笑了。」
慕朝雪又嘗了嘗飯後的點心,入口即化,帶著清甜的花香,回味悠長。這味道讓他想起曾經在師弟的寒月峰上嘗到的那些點心,如果換成那棵樹上採摘下來的新鮮花瓣摻入其中,會更加相似。
慕朝雪情不自禁地笑道:「你是不是只會做這個?」
阿竹沉默不語。
外面的雨停了,兩隻鴨子一前一後回到院子裡。
慕朝雪站起身來,說:「我該走了。」
阿竹也站起來,跟著他往門外走。
那隻鴨子也跟了上來,一副背棄原主人這輩子要跟定慕朝雪的架勢,阿竹很寬容地將鴨子送給慕朝雪。
慕朝雪也不推拒,重新將繩子綁上去,牽著鴨子往外走。
兩人一鴨慢吞吞走到院門口,一直沒說話,慕朝雪半隻腳踏出門,又停下來,轉過身去問:「你就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阿竹?」
阿竹被他念起名字,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的神情,最後搖了搖頭。
慕朝雪轉身便走了。
另一處院子裡,李忘憂坐在搖椅上,似乎專門等著他回來,剛一見面,就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
慕朝雪習慣了這位老人家古怪的性情,自顧自地給鴨子解開腳上的繩子。
耳邊傳來李忘憂似笑非笑的聲音:「去了那麼久,和人家交流養鴨子的心得體會了?」
慕朝雪毫不意外自己在外面的行蹤會被李忘憂掌握,只是稍微擔心了一下「阿竹」。但是轉念一想,「阿竹」會選擇今天出現在他面前,不可能是傻乎乎來送命的。
他淡定自若地說道:「我就說,這隻鴨子是走丟的,現在找到它主人了,你別再妄想把它烤了吃了。」
李忘憂不置可否,躺在搖椅上眼皮也沒掀一下,接著上一句話問:「只聊了鴨子?沒別的?」
慕朝雪將自己留在那裡避雨並順便一起用餐的過程大致講述一遍,這些都是實話,除了略去的一些細節。
他一臉坦蕩。李忘憂抬眼,掃了他一眼,沒再繼續盤問。
慕朝雪也不想在李忘憂面前多加停留,忙不迭躲進了屋子,他能感覺到近來體力有所增強,但每天遛鴨子也著實有些累人,今天格外走得遠了些,剛一挨到枕頭就沉沉地睡過去。
這一覺睡得從未有過的酣沉,直到次日才悠悠轉醒。
李忘憂搬了個凳子坐在他床頭,支著下巴瞧著他,半邊臉藏在陰影里,莫名有些嚇人。
第67章
慕朝雪噌的一下坐起身來,望著李忘憂,問:「怎麼了?」
李忘憂換了一隻手支著下巴,思忖著開口:「我在想,你已經住在這兒有些日子了,我要不要收取一點報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