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頁
慕朝雪剛醒過來那幾天,腦子確實有點疼。遭遇凶獸襲擊的事大概是真的。
在那些稍顯凌亂的記憶當中,確實有李忘憂這麼一個人,兩人共同生活的片段時時浮現,一切似乎都能對得上。道侶的事……大概也是真的?
慕朝雪確信自己和這位「道侶」很早相識。但是盯著對方看得久了,又會湧現出強烈的陌生感。
李忘憂將他的這種不適解釋為受傷的後遺症。
迴廊上的花香濃郁到有些刺鼻,琴音鑽入腦海深處,攪動著每一根神經,慕朝雪猛地站起來,撇下迴廊上的「道侶」,有些焦躁不安地往外走,感覺自己的後遺症又發作了。
李忘憂眼底微黯,丟下琴追了上去,調整好臉上表情後,溫和地將人手腕拉住,問:「要去哪裡?」
慕朝雪像溺水的人抓到唯一一根浮木,急切而渴求地看著他:「我好像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你真的沒有瞞著我什麼嗎?」
李忘憂抿唇,垂眼,微頓片刻,再次抬眼時臉上已是一片坦然,平靜道:「我先送你回房休息。」
他像沒聽見一樣,選擇性忽略掉慕朝雪的疑問。慕朝雪有些不滿,一路上都不願再理會他。
睡下去的時候,慕朝雪不由地想,要是不止記得李忘憂一個人就好了,那樣就能去問別人李忘憂不願告知的事情。李忘憂出身仙門,但是不喜歡待在仙門,在這片凡人之地,沒有任何人認識他們。
李忘憂又返回那條迴廊下,琴還擺在那兒,花也開著,連同這座華麗的府邸,全是用來哄人開心的玩意兒,卻一個不頂用,都是廢物。
他一甩袖,精美燦爛的東西化為飛灰,只剩下空洞的一片建築,失去裝飾的迴廊顯現出猙獰的裂紋,那些裂紋越來越寬,最後整條迴廊轟然倒塌。
李忘憂皺起眉頭,低頭掃了一眼自己的手,罕見地質疑起自己剛才是否下手太重,為何事情總是不能出現他想要的結果,沒有得償所願,也不能志得意滿。
但是沒有關係,這些小小的不如意終究會被時間磨平,他會一直一直占有著他,不會給任何人搶走他的機會。他們有的是時間。
-
慕朝雪醒來時,李忘憂不在後院,前廳里傳來細微的動靜,又有人來拜訪。不過顯然不可能是來拜訪他的。
他知道自己這位「道侶」在仙門地位超然,從昏迷醒來第三天開始,就不斷有人找上門來,似乎有事相求。李忘憂帶著他搬了好幾次家,每次消停不了幾天,又會被找到位置。
慕朝雪越發好奇到底是怎樣緊急的事情,要這樣死皮賴臉地一再上門煩擾。更重要的是,他作為仙門大佬的「道侶」,想必也是有很多人認識的。
所以這次他又小心翼翼靠近了前廳,李忘憂越是不讓他聽,就越是說明他應該多聽一聽。
今天李忘憂可能以為他還在睡,前廳甚至沒有設下結界隔絕外界窺探。
慕朝雪很輕易就靠近門口,聽清了裡面的對話。
門裡面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的都是些和慕朝雪沒什麼關係的事,說是死了兩次的魔頭又活過來了,還領著魔族殘部闖入仙門,將他們這些門派攪得一團亂。
慕朝雪在門口謀劃著名一等他們說完走出來,就趁李忘憂不注意追上他們,打聽打聽自己的情況。
屋子裡,伴隨著幾個仙門弟子的咒罵叫苦聲,李忘憂不耐煩地敲著桌子,指尖撞擊桌面,發出很輕微的聲響,卻使下面的幾人本能地收斂起來,漸漸平息了聲音。
李忘憂終於開了金口,緩緩地問:「說完了?那就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吧。」
幾人嘟嘟囔囔了幾句,忍不住央求:「求師祖回去替我們主持公道,剷除魔頭。」
李忘憂的聲音染上怒氣,「仙門的人都死絕了?」
下面的人聲音里竟帶上幾分委屈:「倒是不曾有無辜之人喪命,只是魔頭找我們要……要……」
說到這裡,慕朝雪面前的那扇門忽然嘩啦一聲從裡面打開,一陣涼風吹亂他的呼吸,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進來,「好巧,好巧,你們也在這裡。」
幾人同時望著他,李忘憂的眼神將他看穿,他裝作一無所知,轉身看向幾張陌生面孔,客氣地問:「你們幾位是?」
讓慕朝雪有些意外的是,幾位站在廳中的來訪者此刻臉上的神情精彩極了,瞠目結舌地看了他好一會兒,又看向李忘憂,最後才像是終於恢復神智,滿臉驚駭地收回視線,將腦袋深深埋下去。
慕朝雪隱約間能聽見這幾人心臟快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的劇烈動靜,卻不理解他有什麼值得這些人如此驚恐。
李忘憂極輕地笑了一聲,指尖繼續敲擊著桌面,不急不緩地問:「怎麼不繼續說了,魔頭找你們要什麼?我這裡有他要的東西嗎?」
幾人下意識瞥了慕朝雪一眼,驚惶地搖頭:「……沒,沒什麼,沒有,沒有。」
慕朝雪困惑地看著他們,又看向李忘憂,懷疑自己的道侶以私,藏了什麼好東西,而那位聽上去很命硬的魔頭也在找它。
他不該這樣懷疑自己的道侶,但眼下情境分明就有這種意味。
李忘憂沒有任何心虛,朝他伸出手示意他來自己身邊,又對下首幾人不緊不慢地說道:「既然如此,我也幫不了你們什麼,還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