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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裡一直人來人往著,醫生和護士安撫著逝者家屬的情緒,後來老人的那張床被推走了,人們也斷斷續續的離開了,只剩江博觀緊緊的扶著柳無的後背站在他的身旁。
「我想出院了......」柳無看著空蕩蕩的一側,那老頭昨晚還絮絮叨叨的說想吃皮蛋肉餡餛飩了,還說他老婆做的最好吃。
但是柳無不知道的是,他老婆早在三十年前就去世了。
「好,跟我回家吧。」江博觀輕聲說。
也許只有死亡真正來到面前的時候,人們才能最直觀的了解那句珍惜眼前人。
「孩子,如果這個世上還有人不捨得放你走,你不妨停下來多陪他一會,緣分啊,很奇妙的,有時候稍微一錯過,便是抱憾終生啊。」昨晚那老頭說的話還在耳畔遊蕩。
「好。」柳無沉默良久點點頭,終於不再把江博觀拒之門外。
那些被束之高閣埋藏起來的回憶也因為江博觀的到來而一點點啟封。
窗外的晨曦終於穿透雲層和樹葉照進了病房裡,在兩人的身上灑下化解夜寒的第一縷光。
第11章
當柳無換下病號服穿上自己褪色的T恤和廉價的破洞牛仔褲站在江博觀一塵不染的客廳時,那種假裝自己過得很好被揭穿的羞恥心讓他想掉頭離開,但就在他念頭還沒完全付諸行動之前,一道白影向他高速襲來。
「哎我操,小狗!」柳無欣喜的抱起圍在自己腳邊又蹦又跳的小白糰子,毛髮軟軟香噴噴的,與雨夜相遇時又髒又可憐兮兮的模樣比起來簡直是脫胎換骨,柳無把它抓在眼前看了看,咧嘴一笑:「我說你小子看來過得挺滋潤的。」
「它叫什麼。」江博觀問。
「流浪狗哪有名字。」柳無把小狗往乾淨反光的理石地板上一放,小狗圍著柳無的腳邊開始瘋狂轉圈。
「不給他起名字嗎。」
「沒這個必要,我也沒打算要養它,我都說了當時把它領回來只是一時衝動。」柳無用腳輕輕踢開正在咬他拖鞋的小白糰子,看著江博觀意有所指:「衝動是魔鬼。」
「是嗎,我不太了解,因為我很少會衝動。」江博觀俯身抱起小狗,把它放到客廳牆邊的一個軟墊子上。
柳無這才看到,江博觀居然安置了狗窩,柔軟舒適的狗窩裡還有很多小玩具,旁邊還有個看起來就非常牛逼的狗食盆。小狗很顯然非常喜歡江博觀給它的一切,趴在狗窩裡興奮的叼著一塊骨頭造型的玩具瘋狂撕咬著。
「我去。」柳無大步走到狗窩跟前,指著天真無邪的小狗:「你搞這麼多東西幹嘛,你把它養舒服了,它再怎麼過以前的狗日子。」
「為什麼要過以前的日子。」江博觀平靜的看著柳無。
「我都說了,我不會一直養它的,它早晚要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去。」柳無覺得有點煩躁,好像江博觀聽不懂自己的意思。
「原來的位置是什麼位置。」江博觀不為所動:「誰來定義原來的位置。」
柳無終於明白了,江博觀不是聽不懂,而是他根本不想聽。
「江博觀,你到底什麼意思。」胸腔里隱隱有股情緒想要發泄,柳無不自覺的提高了音調:「你真把自己當救世主了是不是,看到可憐的就想管一管,可你能管一輩子嗎,要是不能的話,就別讓它依賴上你。如果早晚都要把它踹開,你還不如一開始就讓它在該待的地方苟活著。」
柳無的胸腔跟隨情緒劇烈起伏著,他齜牙咧嘴的怒視著江博觀,渴望看到江博觀充滿希翼的眼神變得黯淡,他想讓江博觀像從前一樣,在他面前慘敗離場。每當那個時候,柳無的心裡都會生出隱秘的痛快感。親手撕碎江博觀的真善美,成了柳無那段日子的執念和消遣。
江博觀劍眉緊皺,向柳無走近了一步,帶著勢不可擋的壓迫:「我不是救世主,也救不了誰,我要做的只是把我要想要的留在我身邊。」江博觀直視柳無的眼睛,那裡有一抹震懾人心的光:「我不會把他踹開,但他也永遠別想再從我身邊離開。」
強硬的語氣,蠻橫又霸道的氣場,這樣的江博觀是柳無從未見過的江博觀,十二年未見的光陰里,江博觀變了,再也不是會因為柳無一個輕蔑的眼神或者一句誅心的話就沉默不語退到一邊的江博觀。
這樣坦然的江博觀讓柳無怔在了原地,他像是理解了江博觀的意思,又像是壓根一點都沒理解江博觀到底什麼意思。
「既然你不要它,那從今以後它就是我的了,你沒意見吧?」江博觀說。
「隨你便。」
「行。」江博觀蹲下來撫摸著小狗的腦袋,溫柔低語:「歸歸,以後你有家了。」
柳無看了一眼趴在狗窩裡四仰八叉被摸舒服的狗,不由冷哼了一下:「龜龜?是挺像烏龜的。」
江博觀轉頭,臉上的表情有點不太好看:「是歸歸,歸來的歸。」
切,管你什麼歸歸龜龜的,反正這狗看起來就是不太聰明的樣子。
柳無白了一眼敷衍的接了句:「哦。」
「累不累,要不要先休息會?」江博觀站了起來,細心觀察著柳無的臉色。
「又累又餓。」柳無也沒再逞強,反正來都來了,不如怎麼舒服怎麼來。
「那我先帶你回屋休息一會。」江博觀靠近柳無一步,壓低聲音,像情人間的竊竊私語:「去我床上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