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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沒有!」何遠堅決不接受污衊,攥著拳頭大聲說,「你太不講道理了!我在項目組一直認認真真,從沒偷過懶,退出也的確是因為不可抗力!我是不是真地休學,你去問我班上的老師和同學就知道!」
「我不問別人,我就問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到底在做什麼?」
「那是我的私事,憑什麼告訴你?」
「不告訴就是有鬼唄。」那人抱起雙臂嗤笑一聲。
何遠簡直氣死了,著急地心想快說點兒什麼反擊啊,然後突然見那兩個人視線一挪,臉色瞬間變了,連身體都肉眼可見地繃緊,好像見了鬼!
他回過頭,發現居然是聞蘇站在那裡!
……什麼時候來的?!
「嗖」地一下,對面兩個人以出生至今的最快時速遁了。
何遠:……
果然又厲害又凶很有好處。
「上將大人,會議結束了?」他跑過去。
「一個小時後還有一場講座。那兩個人是你的同學?」
何遠垂下眼帘,腳在地上無奈地踢了踢,說:「算是吧。」
聞蘇看他片刻,問了一個亦是出生至今首次問出的問題——
「你不高興?」
何遠耷拉著腦袋點了點頭。
聞蘇很困惑:「是他們不對,你為什麼要為了不對的人不高興呢?」
何遠大愣,意外地看著聞蘇。
他覺得聞蘇說得很對,可雖說大道至簡,其中種種細節又不能真地那麼簡單地概括。
「我……上將大人,我能和您聊一聊嗎?」何遠有些忐忑地問。
聞蘇非常乾脆地點了下頭,說:「當然。」
而且正有此意。
他和Omega想到了一起。
何遠帶著聞蘇來到學校較偏僻的一塊草坪邊。
二人坐在長椅上,比禮貌的社交距離坐得更近,聞蘇一貫身體挺拔,何遠的肩膀則有些塌。
「那個項目是上學期啟動的,我當時大一,是組裡年級最低的人,和誰都不認識,不像他們,都已經大二大三,而且基本是結伴兒來的。」
「分任務的時候我根本插不上嘴,他們在一塊兒說說笑笑地就決定了,我剛進組,也不好意思反駁。其實我沒太在意這件事,心想任務多就多吧,本來我也不是為了來玩或者混學分,自己做得多,收穫就大,也挺好。」
「然後一直以來也算相安無事,雖然我有點不滿開會討論的時候他們總是玩玩鬧鬧嘻嘻哈哈浪費時間,平時的任務也總是拖延,但也不算大問題,而且畢竟項目的發起人不是我,我就什麼都沒說。」
「直到上次我請假回來參加匯報。」
「對於現在的我來說,上將大人是第一位的,所以匯報結束後我就退出了項目組。突然退出,我也有些捨不得,畢竟是付出了努力的事情,但老實說我更……鬆了口氣。」
「那裡的氛圍不適合我。」
「就好聚好散啊,我沒想到今天他們居然……」
聞蘇輕輕冷笑道:「失去了你這個唯一做事的人,他們惱羞成怒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們不做事,但沒想到他們會那樣說我!我太后悔了,當時只想著要做點兒什麼要進步,沒有好好選擇甄別就……」
「不要自責。」聞蘇說,「選擇甄別不代表能避過所有的坑,所謂的經驗大多數時候也都無用,不好的事情一旦發生,要做的只有儘快度過。發現了人和事的真相,這已經足夠。」
「嗯。」何遠看著聞蘇,努力地點頭。
這是聞蘇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出仿若長者的一面,也是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聞蘇看似嚴格刻板,其實內心的想法非常隨性,乍聽起來與眾不同甚至劍走偏鋒,但仔細一想,他說得非常對,那些常常被奉為至理的,說不定才是執念。
可是他依然會難過。
他的雙手攪在一起。
「我如果也能像上將大人您一樣理性就好了,可能我真地很弱小吧。」
「不。」聞蘇這次很果斷地否認,「你因為善良真誠,所以才不開心。善良真誠不是錯,也正因此,你可以據理力爭,卻不會吵架。」
何遠再愣,然後拼命點頭:「上將大人您說得太對了!您好厲害!」
聞蘇表情柔和,說:「戰爭也有心理學,指揮作戰的時候,首要就是了解對手將官的經歷,越詳細豐富越好。」
「這個我有感受!」何遠的心情好了一點兒,話匣子也打開了,「我有記憶的時候就在援助所了,雖然那裡管理得當,從沒有欺凌,但終歸是些無家可歸的小孩子,往往更細膩脆弱,也更容易習慣於討好他人。譬如我,小時候還因為先天營養不良導致的眼睛頭髮發黃和個子矮自卑過呢,面對他人也總是極力避免矛盾衝突。好在援助所的老師們一直教大家要自信要樂觀,我現在比小時候好多了!但因為多年的影響很難徹底消除,所以現在和同學相處時難免帶有曾經的影子。不過我離開援助所也才一年多,或許隨著時間加長,曾經的影子會繼續變淡。」
「會的。」聞蘇斬釘截鐵地說。
何遠傾訴的時候,他一直注視著他,完整而詳細地接收到了他的每一個表情和語氣,自然了解他的心情。
「你想消除曾經的影子,可以在跟我相處的時候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