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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鏡趴在桌上邊玩手機邊喝熱水,二十分鐘不到,聞聲提著袋子走進辦公室,「來吃藥。」
依然是熟悉的香砂養胃丸和咀嚼片,時鏡對上聞聲深沉的眼神,一時哽住說不出話。
等他將藥吃了,聞聲又打開一罐八寶粥遞過來,「胃裡不舒服要吃點好消化的,條件有限,好在便利店的八寶粥是熱的,你先吃一點吧。」
時鏡拿著勺子一口一口吃,乖巧極了。
等他吃完,聞聲嘆了口氣,「多注意身體,胃不舒服平時飲食要留心。」
聞聲幫他將水杯添滿,時鏡接過來喝了一口,水是溫熱的,正好入口。
「你是出什麼事了嗎?」
時鏡端著水杯,抬頭看向他的眼睛,傾訴欲像一瓶被拼命搖晃過的可樂,一擰開就忍不住噴出來。
「其實也沒什麼事,我那天不是告訴過你,我爸媽早年離婚了,等我趕回去時,我媽告訴我,她和我爸復婚了。」時鏡低下頭看著晃動的水面,
「我當然不同意,那種絕情寡義又愛在外面養女人的男人有什麼值得回頭的,但是我不同意也沒什麼用,他們證都領了。」
或許是看他太難過,聞聲抬手拍拍他肩頭。
「說起來還挺的,我媽懷孕了,就在我被她送進公司的人整的焦頭爛額的時候,她懷孕了。在我知道前,她已經做了性別篩查,是個男孩,雖然才幾個月大,我媽已經給他的小衣服奶瓶圍兜都準備好了。」
他終於忍不住,眼淚順著臉頰砸進水杯里,「我算什麼,那我算什麼!她吃了安眠藥坐在我門口,逼我退學去掙錢的時候,把我當什麼!你知道我半夜被咚的一聲砸門聲驚醒,打開門一看,她失去意識躺在地板上是什麼心情嗎!」
時鏡與丁蓉歇斯底里的哭鬧完全不同,即使哭著說話,聲音也很小,隻眼淚一滴滴往下落,更令人心疼。
聞聲並不擅長應對這種情況,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沉默地從桌上拿來紙巾遞給時鏡,將他手中的水杯接走。
良久,時鏡捏著紙巾胡亂抹掉眼淚,「我知道她不愛我,我大一的時候和室友養過一隻貓,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她如果愛我哪怕一點,都不可能這麼對我。」
聞聲沉默地抽出一張紙,將他臉側的淚痕擦乾淨,「這很正常,對很多人而言,從單身變成父母,社會身份的突然轉變,並不足以讓他們對自己的孩子付出關愛。」
時鏡無聲抽噎,細軟的頭髮無意識蹭在聞聲挽起的袖子上,他心忽然軟了一下,「時鏡,許多人與過去和解,就是某一天,忽然意識到,自己的父母其實不愛自己。恭喜你,也意識到了這點。」
「我不可能和解,我原諒不了。」
「有人認為,原諒他們,是對童年時期自己的背叛。與過去和解只是讓你多出向前走的勇氣,你可以永遠不原諒。」
時鏡眼睛紅得厲害,哭泣是消耗體力的事情,儘管剛才喝了一罐八寶粥,他依然感到頭暈,「你也是嗎聞教授?」
這句話問得並不禮貌,但現在他不想禮貌,只想要答案。
聞聲對他點頭,「是的,我也一樣,我也曾經為父母的忽視痛苦,直到後來意識到,他們的生命中有非常多比我重要的東西,在他們的價值體系中,我無足輕重。」
見他不哭了,聞聲又抽紙遞給他,「人和人之間的緣分很奇妙,既然與父母沒有緣分,那就隨他們去吧。」
時鏡暈沉沉的,垂著頭幾乎半靠在他身上,聽到這話忽然生出出股衝動,他抽了下鼻子,鄭重地看聞聲,「聞教授,你說我們有緣分嗎?我是說,我喜歡你,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嗎?」
空氣瞬間變得粘稠,像一塊巨大的琥珀包裹下來,在漫長的等待中,時鏡開始窒息。他一動不動,靜靜等待聞聲的回應。
聞聲沒有說話,靜默許久終於開口,「請容我拒絕。」
時鏡鼻子一酸,又想哭了,卻強忍著沒讓眼淚溢出來。
「或許是父親這個角色的長久缺席,讓你對年長的男性有天然的嚮往。時鏡,我並不能確定,你喜歡的是我,還是我的年齡與閱歷帶來的,你對成熟男性的映射。」
時鏡咬住嘴唇,來不及開口,聞聲便接著說:「你發現了嗎,雖然你知道我的名字,但是從始至終,你對我的稱呼一直都是聞教授,這是一個仰望的姿態。時鏡,即使我們戀愛,這段關係也不能長久,我也並沒有與人建立親密關係的打算。」
時鏡終於忍不住,抽噎一下打了個嗝,「聞聲,對於你來說我是小孩子,但是我又不是小傻子,我難道分不清我想要個男朋友還是想要個爹嗎!」
他恨恨抽出張紙擤完鼻涕丟進垃圾桶,用力盯著顯然有些無措的聞聲,「還有,就像有的人喜歡叫對象哥哥,叫你聞教授是情趣,你不覺得這個稱呼很色氣嗎!」
「抱歉。」聞聲被他問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先道歉。
時鏡卻已經調整好心態,今天既沒有燭光晚餐,也沒有玫瑰和戒指,告白失敗太正常了,他應該再鄭重一點,挑一個天時地利人和的機會向聞聲表達愛意。
「那你以後會不理我,不願意和我吃飯嗎?」
聞聲輕抿著嘴唇,下巴繃緊,看著很是嚴肅,「如果你想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