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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也不見菊香回來, 伊華然便猜到一定是出了事, 只是不知是餘明磊逃掉了, 還是又被抓回來了。
又等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 房門處傳來動靜,厚重的帘子被掀開,於海推著齊方岑走了進來,與他們一同進來的, 還有一陣刺骨的寒風。
伊華然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急忙起身迎了過去,道:「阿岑, 你來了。」
齊方岑的臉色有些不好,抬頭看向於海, 道:「你退下吧。」
於海應聲,看了一眼伊華然,退出了東廂房。
伊華然一看他的臉色,便知餘明磊十有八九是逃了,心裡悄悄鬆了口氣,卻焦急地問道:「阿岑,我剛才讓菊香去叫餘明磊,到現在還沒回來,可是出了事?」
「餘明磊逃了。」
「逃了?」伊華然驚訝地睜大眼睛,隨即焦急地說道:「怎會這樣?阿岑沒派人跟著他嗎?他逃了,阿岑的解藥怎麼辦?」
齊方岑仔細觀察著伊華然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察覺不出任何異常,那雙明亮的杏眼內有驚訝,有焦急,有擔憂,還有不滿,唯獨沒有他想要看到的情緒。
齊方岑試探地問道:「華然,你之前讓他看診,就沒察覺出異常?」
「沒有,我就是和往常一樣,讓他給我看診,然後說……」說到這兒,伊華然停了下來,不敢置信地抬眸看向齊方岑,眼眶迅速紅了起來,含淚地說道:「阿岑是在懷疑我?」
看著他這副模樣,齊方岑心裡一揪,道:「他出府置辦藥材,設法絆住了監視他的人,隨後便逃得不見了蹤影。」
「所以世子懷疑是我設法放走了他?」伊華然任由眼淚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流了下來,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委屈地辯解道:「在侍郎府,我是被厭棄的那個,是被拋棄的棋子,所有人都恨不得我死。嫁進王府,我因體弱足不出戶,在外沒有朋友,身邊又都是王府的人。世子以為我有什麼辦法,可以幫助餘明磊逃走?」
面對伊華然的質問,齊方岑無言以對,侍郎府的人對他如何,自己都看在眼裡,正如他所說,壓根容不下他,更別提冒險幫他。他身邊的人又都是王府的人,暗中還有暗衛監視,他的一舉一動皆在他的掌握中,壓根不可能幫助餘明磊逃走。只是那毒藥到底是他餵給他吃的,雖然清楚那個人不是他,可他們共同用著一具身體,他真的做不到沒有任何芥蒂。
伊華然看著沉默的齊方岑,明亮的眼睛一點一點暗淡下來,最後他掀起裙擺跪了下來,道:「世子殺了我吧。我累了,不想再繼續了。」
齊方岑聞言心裡狠狠揪了一下,推著輪椅走了過去,想要伸手扶他,卻被他躲了過去。
伊華然垂著眼眸,不在去看齊方岑,「求世子賜華然一死!」
齊方岑眉頭皺緊,「你這是作甚?你身體不好,快起來。」
「世子皇親貴胄,何時受過那般侮辱,沒將華然殺了,是因為世子仁慈,願意相信那不是華然。可他用的到底是華然的身體,世子既做不到殺了華然,也做不到心無芥蒂,所以便躲著華然。華然不是傻瓜,華然都懂。」說話時,伊華然始終垂著眼眸,不曾看齊方岑一眼。
齊方岑聽得心裡越發不是滋味,原來他什麼都懂。
「華然原以為嫁到王府,是老天覺得華然過得太苦,對華然的補償,不曾想竟是老天對華然的懲罰。華然可以與世子冥婚,卻無法承受世子明明近在眼前,卻日日不見蹤影。與其這樣,還不如早死早超生。」伊華然匍匐在地,懇求道:「求世子成全。」
「若你死了,那我體內的毒怎麼辦?」
伊華然的身子一僵,過了許久,方才直起身子,眼眸依舊垂著,淡淡地說道:「世子的意思,華然明白了,華然會照做,還請世子給華然幾分顏面,以後……不要再來東廂房。」
「你這話什麼意思?」齊方岑的眉頭越皺越緊。
「若不相見,時間久了,說不準華然的心也就死了,或許能好受些,也能避免世子受到傷害,兩全其美,還請世子成全。」
「你……」齊方岑看著伊華然,往日與他說話,那雙明亮的眼睛總會看著他,讓他能輕易讀出他的情緒,能輕易看到他在他眼中的倒映,可如今他低垂著眼眸不再看他,好似要將他從他眼睛裡趕出去。
齊方岑心裡說不出的難受,「你當真不想再見我?」
伊華然握緊雙拳,緩緩閉上眼睛,道:「求世子成全!」
齊方岑心裡的難受轉化為怒氣,道:「好,我成全你!」
齊方岑說完推著輪椅就往外走,伊華然再次躬下身子,道:「恭送世子。」
房門被打開,一陣冷風灌了進來,伊華然激靈靈地打了個寒戰,緊接著帘子被放下,輪椅聲越來越遠,伊華然慢慢直起身子,慢慢蜷縮成一團,『嗚嗚』地哭了起來。齊方岑雖然走了,可頭頂上還有人監視,越是這種關鍵的時候,做戲就越得做全套。
反正他縮成一團,頭頂上的人也看不見,不用真的掉眼淚,只需適當的給些聲音便好,比真哭要容易得多。哭著哭著,他便忍不住打起了瞌睡,索性睡上一覺。
房頂上的梟看得於心不忍,終身一躍,跳下房頂,朝著正房走去。齊方岑回到正房,滿腦子都是伊華然那雙滿是失望的眼睛,做什麼都心不在焉,心裡說不出的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