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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伊華然不太喜歡這種人擠人的地方,明明半小時就能走完的路程,得走半天。而且這種情況最適合小偷下手,往往是銀子被偷了,小偷就在不遠處,愣是因為人多,找不到,也追不到。
「待會兒看好口袋,若是被偷了銀子,我可不借你。」
孫偉軒聞言低頭將身上掛的荷包解了下來,硬塞給伊華然,道:「那就直接給你保管,這樣就不怕偷了。」
看著手上的荷包,伊華然哭笑不得地說道:「我說你可真是會躲懶,這是把我當成你家帳房先生了。」
「俗話說得好,能者多勞,像尹兄這麼優秀的人……」
「你少給我灌迷魂湯。」伊華然打斷他的話,道:「我給你保管可以,你付我多少工錢?還有住宿費,伙食費……」
「一百兩。」孫偉軒豪爽地拍拍胸脯,道:「這次出行的所有花費,我全包了,另外再付尹兄一百兩,怎麼樣?」
伊華然聞言一樂,朝他豎起拇指,笑著說道:「孫兄大氣!」
「那是當然。」孫偉軒昂首挺胸地往前走,「走吧,帳房先生。」
伊華然好笑地搖搖頭,抬腳跟了上去。孫偉軒在一處吹糖人的攤子前停下,指了指貨架上的一隻糖人,笑著說道:「這猴子吹得活靈活現,看著還挺機靈。」
「我倒是覺得這隻豬更顯生動,與孫兄有幾分相像。」
孫偉軒一怔,非但沒生氣,反而笑了起來,將那頭豬從貨架上摘了下來,道:「那就買了,帳房先生給錢吧。」
伊華然最喜歡的就是孫偉軒這種不拘小節的性格,問了價格後,從荷包里掏出幾枚銅板付了帳,繼續朝前走去。
許是他們一路走一路買,過於張揚,很快便被小偷盯上了,一隻手朝著伊華然系在腰間的荷包摸去,被伊華然一把攥住,轉頭看去,是一雙驚惶失措的眼。這雙眼的主人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一張臉黑不溜秋,身上穿著補丁套補丁的衣服,袖子和褲腿都很短,明顯不合身。被握住的手腕很細,幾乎沒有肉,只是一層皮包著骨頭。
伊華然鬆開他的手,將之前買的水煎包遞了過去,「拿著。」
少年看著面前的油紙包愣了愣,猶豫著伸出手,接了過來。
伊華然淡淡地開口,道:「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
少年的眼眶紅了,眼中迅速有水汽升騰,朝著伊華然鞠了一躬,轉身跑了出去。
孫偉軒見狀咂巴了咂巴嘴,道:「尹兄,你真是菩薩心腸!若換成旁人,不打他一頓就不錯了,哪還會給他吃的。」
張貴出聲說道:「這些小乞丐都是慣偷,在這兒露了臉,便又會換個地方繼續偷。」
伊華然不以為意地笑笑,道:「我只是在賭,他是一時遇到了困難,並非甘心做個偷兒,待他渡過了難關,便會自食其力。」
少年快步跑出人群,朝著城外的土地廟跑去,廟裡躺著個老人,看上去氣息奄奄,聽到急匆匆的腳步聲,費力地睜開眼睛,朝著門口的方向看去。
「爺爺,我回來了。」少年跑到了老人身前,跪坐在地上。
老人扯開嘴角,露出個微笑,從喉嚨里擠出兩個字,「信兒。」
少年將油紙包拿到老人面前,高興地說道:「爺爺您看,這是一個好心人給信兒的,熱氣騰騰的水煎包。」
老人緩慢地說道:「信兒吃。」
「爺爺,你等著,我去洗洗手。」
少年將油紙包放在老人面前,走向角落,那裡放著個破罐子,裡面盛著水。他用豁了口的碗舀了些水,小心翼翼地洗了洗手,又回到了老人身邊。聞著水煎包的香味,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拿出一個餵到老人嘴邊,「爺爺,您嘗嘗,這水煎包可香了,信兒回來時吃了一個。」
老人張開嘴咬了一口,只咬下了一層皮,隨後推到少年嘴邊,道:「信兒也吃。」
「這裡面還有好些個,待爺爺吃飽了,信兒再吃。」
老人看著面前的少年,眼眶有些濕潤,在少年的餵食下,吃下了整個水煎包。少年又拿出一個,餵到老人嘴邊。
老人搖搖頭,道:「爺爺吃不下了,信兒吃。」
少年將包子一分為二,道:「爺爺,我們一人一半。您的身子不好,得多吃點,才能好起來。」
老人點點頭,道:「你先吃。」
少年小小咬了一口,肉的香味讓他的眼睛亮了起來,小口小口地將水煎包吃完,還不忘舔了舔手指上的油。
「爺爺,信兒吃完了,您吃。」
少年又給老人餵了半個水煎包,便打算將水煎包放起來,待晚上再吃,目光偶然間掃過,突然發現油紙包里有個銀色的東西,他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塊銀子。
少年一怔,隨即跑到老人身邊,欣喜地說道:「爺爺,咱們有銀子了,那個好心人還給了銀子,信兒這就去給您請大夫。」
老人攥住了少年的手腕,不忍道:「信兒,爺爺大限已到,不要再浪費錢了。」
少年瞬間紅了眼眶,道:「爺爺,您又說胡話!您等著,信兒這就去請大夫。」
少年掙開老人的手,飛快地跑了出去。老人看著他跑出去的方向,渾濁的眼中流下淚來。待少年帶著大夫回來,老人已經咽了氣,大夫是個好心腸,也未要出診費,拎著藥箱離開了。少年跪在老人面前,哭得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