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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昭不知不覺睡著了,做了個 噩夢,夢見小狐狸悄悄走 了,再也沒回來。
睡夢中,她的眼淚悄無 聲息打濕枕頭。
如果 不走 下拂雲宗,不遇見小狐狸,她就不會 明白忍痛分別是什麼滋味,像從她的身上生生剜下一塊肉。
得到後又失去,還 不如從來沒有嘗過甜頭。
「小昭昭,娘親的乖寶,快醒一醒。」
顏昭被阿娘的聲音喚醒。
睜開眼,碧藍的晴空映入眼帘,但顏昭淚眼朦朧,周圍景象全糊成一團。
一隻手伸來,輕柔拂去她眼角的淚花。
顏昭視野清晰起來,她躺在小池塘邊,腦袋枕著阿娘的腿。
顏元清眼神溫和,嘴裡卻說著義憤填膺的話:「是哪個 壞蛋欺負我們昭兒?告訴娘親,娘親去替你教訓她!」
顏昭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掉了眼淚。
想起睡前發生的事,和剛才做的那場夢,她心裡鬱結著說不出的苦悶。
但她又覺得哭泣是一種懦弱,以前在拂雲宗,她受到的欺負遠比這場噩夢激烈,但她從來不哭。
她還 以為永遠也不會 有能讓她傷心落淚的事情 發生。
不過就是雪球不願意做她的靈寵,而這緣由若說與阿娘聽,她都感到難為情 。
顏昭不開口,顏元清便點著下巴歪著頭,兀自思量:「昭兒不願說,那便讓為娘猜猜,嗯……是不是跟雪球有關?」
她的乖女兒心思單純,在意的東西不多,數來數去,也就一隻小狐狸罷了。
顏元清料事如神,顏昭驚訝得連難過都顧不上,抽噎著吸了吸鼻子 ,嗓音哽咽:「阿娘怎麼知道 ?」
「因為你阿娘特別特別聰明。」顏元清笑 容得意,摸摸顏昭小腦袋,「跟阿娘說說吧,雪球怎麼了?」
顏昭癟著嘴道 :「它不願意做我的靈寵,拒絕和我簽訂契約。」
顏元清恍然:「原來如此。」
顏昭說完,腦海中自然而然勾勒出被小狐狸拒絕時的場景,內心一陣悸動,悲從中來,又要掉眼淚了。
這時,顏元清對她說:「你很 喜歡它,所以被拒絕了,才會 傷心。」
原來這就是傷心。
顏昭抹了抹眼角的淚花,瓮聲瓮氣:「我不想傷心。」
傷心的感覺太難受了。
「小昭昭啊,咱們換個 角度想一想。」顏元清輕輕撫摸顏昭發頂,語氣溫和。
顏昭問:「什麼角度?」
「你是因為什麼想跟它簽訂契約呢?」
「我怕它不要我。」
「如果 你不想傷心,就別害怕。」顏元清溫柔地說,「你想想,契約就像一根繩子 ,你用契約去管束它,便如同在它的脖子 上拴上繩索。」
「倘若你真的喜歡它,會 願意看到它失去自由嗎?」
顏昭沉默。
顏元清又說:「天下之大,你能和它相遇已 經是難能可 貴的緣分,如果 它喜歡你,自然會 留在你身邊,如果 它不喜歡你,你放它走 ,又有什麼可 惜?」
「你只有自己的內心足夠充盈,才不會 害怕失去,小昭兒,多走 走 ,多看看,這個 世界還 有很 多風景。」
顏元清微微低頭,將一個 輕盈的吻印在顏昭眉心。
「我的乖女兒,你要學會 愛自己。」
顏昭聽得似懂非懂。
但她好像沒有那麼難過了。
她在哭泣中入睡,又在悵然若失的平靜中醒來。
睜開眼,小狐狸不在她枕邊。
她翻身坐起,沒有像以前那樣去四處尋找小狐狸。
阿娘說,如果 喜歡她,就會 留下,倘若不喜歡,失去也不可 惜。
顏昭癟嘴,低下頭。
道 理她聽明白了,可 心裡還 是難過。
正當她獨自抹眼淚時,房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
門縫中冒出一顆狐狸小腦袋,小心翼翼往床鋪上看去,與顏昭淚汪汪的眼睛撞個 正著。
小狐狸心倏地一跳,一時不知道 該進還 是該退。
方才,她去見了南宮音,弄清三百年前發生的事情 。
原來南宮音此前並不知道 顏元清隕落之前留下了一個 孩子 ,也不知道 顏元清最 後到底是怎麼死 的。
這些年她之所以對顏昭不管不問,全是拜拂雲宗那些老東西所賜。
臨走 之前,南宮音問她:「既不同意結契為什麼又不告訴昭兒你就是她的大師姐?」
她沉默很 久,無 言以對。
其實 ,她的內心也很 矛盾。
正因為她明白,顏昭想留在身邊的,是小狐狸,不是大師姐。
所以她才不同意。
契約一旦結成便解不開,若日後被顏昭知道 了她的身份,她怕顏昭後悔。
可 同時,她還 有另一層顧慮。
她已 經以小狐狸的形態在顏昭身邊陪伴那麼久,若此時向顏昭表露她的真實 身份,顏昭必定會 失望傷心。
一個 謊說出口,就需要無 數個 謊去圓。
她錯過了袒露身份的機會 ,如今已 不知道 什麼時候才能再等到合適的時機。
回來路上她還 在反思,她自己內心掙扎便也罷了,讓顏昭如此憂慮委實 不應該。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先不想了,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但沒想到顏昭已 經醒了,它推開門,便與顏昭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