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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青悅沉默無 言。
一路走來, 她 自然而然會看到一些熟悉的景象。
她 對青丘的一切已無 太多印象,但莫名的熟悉感自她 踏入宮門 起 便 時隱時現, 當月庭殿出現在眼前時,立時她 腦海中便 閃過 一個模糊的畫面 。
畫面 中, 好似有個女人拿劍穗逗她 。
而她 視野很低,身體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爪子 小小的,尾巴也只有拳頭 那 麼大一團, 跑兩步就摔, 卻逗得女人笑眼彎彎。
任青悅收回心神, 又看宮殿旁石墩上所刻「月庭殿」三個字,沉吟良久。
她 猶豫是否換個地方, 但此地絲絲縷縷的熟悉感又抓撓她 的心。
不管塗山玉有意還是無 意, 這種行為都 讓她 感到無 形的冒犯,但她 卻也無 法像先前那 樣, 拒絕得乾淨果斷。
正猶疑間,身後 林蔭小道忽地傳來腳步聲。
塗山玉和白燼同時回頭 。
看清來人, 塗山玉面 色微變:「母后 !」
狐後 回來得那 麼急,肯定是聽狐帝說起 了小妹,但他不知道狐帝是否將小妹不肯與他們相認之事一併相告……
白燼倒是沒有塗山玉那 麼多顧慮,見到狐後 ,她 頗為驚喜,噠噠噠朝狐後 跑去 ,隔老 遠便 招手:「姨母!你且看那 是誰?」
狐後 來時便 一眼瞧見與塗山玉二人站在一起 的年輕女子 。
那 女孩兒生得英姿颯爽,雖然氣質疏冷,但舉止溫文禮貌,若細看其眉眼,與自己和狐帝各有三分相像。
任青悅也已回過 頭 來,隔了幾丈遠,遙遙與狐後 對視。
剎那 間,她 感覺眼前似亮起 一抹柔光,緩步朝他們走來的女人與她 記憶中所剩無 幾的影像重合,她 耳邊似響起 一聲輕喚:「枂兒。」
枂兒。
幼時她 與家人走散,曾落魄人間,初初化形時被農人收養,還不怎麼會說話,只記得記憶中有個女人喚她 枂兒,她 便 只會說這兩個字。
至於這「枂」字如何寫,她 自然不知。
於是農人便 請村裡的教書先生給她 取了個名字,叫任青悅。
再後 來,天災人禍,戰亂四起 ,家中無 油米下鍋,農人便 將她 送去 山上的道觀,換了些銀錢。
若非顏元清偶然經過 ,見她 可 憐,又有修煉的資質,將她 帶去 拂雲宗,引她 入了仙門 ,她 恐怕還在凡世之中漂泊。
也很難有機會再回到青丘。
任青悅與狐後 遙遙對視,心中感慨良多。
這位氣質端方,姿態雍容的女性,就是她 的母親。
見到狐後 ,她 內心觸動遠遠多於狐帝,或許是因為幼時,母親的懷抱在她 心裡留下更多的印記。
但她 沒將情緒展現出來,神色依然平靜,只不著痕跡地挪開目光,不敢繼續凝望。
狐後 走到任青悅面 前,笑容溫和:「姑娘瞧著面 善得很,你叫什麼名字?」
任青悅抿唇,淡聲回答:「任青悅。」
狐後 動容,暗嘆命運奇巧。
再開口,喉頭 不覺間哽咽了:「如此,我叫你枂兒可 好?」
任青悅無 法拒絕。
「嗯。」
她 如此乖覺順從令塗山玉驚訝不已,此前任青悅可 從未給過 他一個好臉色。
狐後 看一眼月庭殿前的大石頭 ,對任青悅道:「我與姑娘一見如故,現在天色還早,姑娘可 願陪我四處走走?」
任青悅點頭 :「客隨主便 。」
塗山玉似想再說什麼,被狐後 冷瞥一眼:「枂兒姑娘就交給我了,你去 忙你的。」
「……」塗山玉憋悶。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次回來感覺母后 性情似乎變了,看他鼻子 不是鼻子 ,眼睛不是眼睛。
可 能是母后 愛女心切,所以顧及不到他吧。
塗山玉失落地想。
這時,白燼湊到狐後 身邊:「燼兒想陪著姨母!」
狐後 聞言思量須臾,見白燼兩眼閃爍星星,知其醉翁之意不在酒。
若只她 一人,怕枂兒會緊張害怕,有白燼在,倒也可 以活絡活絡氣氛。
狐後 心中閃過 這樣的念頭 ,正要點頭 答應,卻聽任青悅道:「有白姑娘陪著前輩,晚輩就不湊熱鬧了。」
白燼懵逼,狐後 也愣了片刻。
她 很快反應過 來,明白了任青悅的意思,便 對白燼道:「燼兒,你且去 同玉兒說一聲,送些新鮮的瓜果去 我殿上。」
白燼戀戀不捨,委委屈屈,一再偷看任青悅。
但任青悅對她 的親近並無 回應。
狐後 無 奈,拍拍白燼的腦袋:「去 吧。」
白燼只好暫時離開。
「枂兒姑娘,燼兒被她 表哥寵壞了,性子 有些嬌蠻,在人界時恐怕多有叨擾,我代她 向你道歉。」
白燼走後 ,狐後 好言好語地向任青悅搭話。
單獨與狐後 相處,任青悅有點莫名緊張,不自覺繃著臉,聞言回答:「無 妨。」
兩人沿著碎石小路在宮中散步,狐後 語氣隨意:「我已好多年沒去 人界,不知道現在人界是什麼樣子 。」
任青悅接話:「或許沒有什麼變化。」
就她 在人界這一千多年,除了凡間王朝更迭,興衰流轉,黎民百姓皆是面 朝黃土背朝天,修仙之人則從古至今都 是一個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