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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青悅:「……」
就像她了解顏昭,顏昭對她的了解也細緻入微, 這樣的藉口根本行不通。
無可奈何, 任青悅只好換了個說辭:「我胳膊受了傷, 兩人睡一起還是容易壓到。」
顏昭想了想,覺得師姐這話有理。
任青悅睡著了的確不會亂動, 但她會啊。
大概率是她壓傷師姐, 顏昭對此 略有自知之明。
見顏昭面露沉吟之色,任青悅心下微松, 同時又略感愧疚。
她明知顏昭會怕傷到她,卻還故意這麼說, 這個師姐真 是壞透了。
顏昭思索良久,最終嘆了一口氣。
任青悅因為她這一聲嘆息心懸起來,反思自己一再抗拒的態度是不是傷害到顏昭,顏昭半晌不說話,她越等越心焦,甚至開始考慮該如何補救。
她自己臉皮薄不好意思,卻總讓顏昭雲裡霧裡蒙受傷害,真 是太糟糕了。
任青悅越想越悔,打 算開口挽救。
便在 這時,她聽顏昭說道 :「沒關係,不會壓到,師姐你睡,我不睡。」
任青悅倏地 愣住。
顏昭一隻手整理床上的被褥,將枕頭放好,把身後 床榻讓出來給任青悅。
夜光石照耀下,顏昭雙眼閃爍著璀璨瑩潤的光亮:「東方長老說師姐已經很長時間沒休息了,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覺,我會在 這裡守著師姐。」
忽然間,任青悅不知道 如何應對。
她那些彎彎繞的心思在 顏昭的赤誠面前,簡直可以稱得上卑劣。
最終,任青悅沒能 再說出拒絕的話。
她順著顏昭的安排到榻上躺好,顏昭仔仔細細替她蓋好被子,然後 就在 床邊的小墊子上坐下,趴在 床邊守著任青悅。
任青悅合上眼睛,感覺屋子裡的光芒暗了。
應該是顏昭收起夜光石,令環境更加幽暗,不擾任青悅好眠。
顏昭安安靜靜,說在 旁邊守著,便一刻也沒有離開。
任青悅思緒萬千,自然是睡不著的,但是沒過 一會兒,耳側便傳來平穩悠長的呼吸聲。
那個說今晚不睡的人,轉眼就睡得跟小豬崽兒似的,不知道 趴在 床邊這樣彆扭的姿勢她怎麼睡得著。
任青悅側了側頭,看向趴在 床邊的顏昭。
修行之人目力很好,她看見薄薄的月光透過 窗戶,輕盈地 灑在 顏昭身上。
顏昭長得像顏元清,五官自是精緻。
但她比顏元清少了兩分英姿,多了些天真 乖順與柔美,睡著時神色恬靜溫和,是個不折不扣的小美人。
雖然顏昭自己粗枝大葉,對周圍環境中 的變化 不甚敏感,但任青悅知道 ,這萬寶宮上下,乃至三界許多青年才俊,光是衝著顏昭顏元清之女的身份,便對其趨之若鶩。
戰事剛剛平息不久,想約見顏昭的拜帖就堆了小山那麼高 。只不過 幾位長輩問過 顏昭之後 獲知顏昭沒有結交的意願,便通通回絕了。
任青悅借著月色悄悄注視顏昭,心中 情緒萬千,平日裡表露出來的不足十之一二。
她總忍不住想,倘若顏昭日後 見過 更高 更遠的世界,見過 人外之人,天外之天,對她還會有那麼多喜歡嗎?
她們只是湊巧在 彼此 落難之時相遇,顏昭是否能 分得清,她對她的喜歡,到底是仰慕還是依賴。
每每想到這些,任青悅便油然而生 幾許落寞。
她掀開被子,輕手輕腳地 起身。
「別走。」本該熟睡的顏昭忽然出聲,嚇了任青悅一跳。
任青悅下意識回答:「我不走。」
她原本也沒有打 算要走,只是想起身,將顏昭抱到床上來睡。
可話音落下,未聽見回音。
任青悅這才發現顏昭還睡著,剛剛那一句,或許只是夢話。
緊繃的心神緩緩放鬆,同時內心又不由自主 糾結起來。
顏昭握著她的手,即便睡著了也沒有鬆開,就這樣與她十指相扣,想在 不弄醒顏昭的前提下將顏昭抱起來,就得給顏昭施沉眠咒。
以前她經常給顏昭施沉眠咒,因為顏昭的想法總是稀奇古怪,只有睡著了才不會鬧她。
如今不知何種情愫作祟,她不再想對顏昭使用這些讓顏昭變得「乖順」的法術。
任青悅坐在 床邊,蜷起雙腿,將下巴擱在 膝蓋上,於寂靜的夜幕下安靜陪伴顏昭。
忽然,她聽見一聲很輕很輕的啜泣。
這聲音委實太輕了,平日裡也不曾聽過 ,起先 任青悅還未聽出來。
直到顏昭肩膀輕輕顫了顫,用力攥緊她的手。
任青悅正疑惑,便聽顏昭嗓音哽咽地 說起夢話:「……師姐,是不是我哪裡做的不好?」
突如其來這一句,打 得任青悅措手不及。
她十分詫異,同時心臟好像被尖銳的錐子狠狠扎了一下。
任青悅心痛得揪成一團。
她總是如此 ,因為難以遏制的羞怯而躲避顏昭,卻也導致她忽略了顏昭的心情。
顏昭一直想證明自己懂事,聽話,已經有所擔當 ,所以不再將自己內心的憂慮表現出來。
可從任青悅認識顏昭到現在 ,何曾見顏昭哭過 ?
不知道 憂思在 顏昭的睡夢中 匯成何種景象,讓顏昭難過 至此 ,竟情不自禁在 夢裡默默飲淚。
她躲著不見顏昭這幾天,顏昭夜裡都是這麼過 來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