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頁
岑雲諫的心裡一忽兒想起七歲的澹臺蓮州一團稚氣地笑著喚他:「小木頭。」
一忽兒又想起十八歲的澹臺蓮州如幼時一樣,滿臉笑容:「岑雲諫。」
都是那樣毫無陰霾、別無所求地望著他,對他說:「你來啦?」
一個人在原地被困住太久,肯定會想要走去別的地方看一看吧。
「平時大家見了他,表面上還得敬著。」
「幸好他還有點自知之明,曉得自行下山。」
「你說,會不會是仙君對他說了什麼,表示在當上仙君之前算是報恩?許多神仙故事都這麼寫的嘛,以身相報哪有一輩子的,都是三五年,或是解了燃眉之急就結束了啊。」
「啊?是仙君讓他下山的?」
「那總不能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推門的聲音打斷了。
岑雲諫走進門去。
兩人趕緊起身,臉色一僵,低頭行禮,驚慌羞窘,不敢抬頭:「見過仙君。」
岑雲諫:「口如扃,心方恆。」
這是在說,假如嘴巴像門一樣,心性才會堅定。
叱責他們嘴淺呢。
兩個弟子頭低得更深,羞恥得漲紅了臉:「是。」
這是岑雲諫第一次在這種口舌小事上教訓人,他們惶惶不安,不清楚仙君來了多久,都聽了多少。
而且,恰好在他們懷疑是仙君逐走了那個凡人的時候突然打斷,那開門聲就好像是在反駁他們的言論。
仙君怎麼突然來了?
因為典儀結束都好幾天了,這個把月以來,仙君對這裡全無問津啊。
是來要他們把東西搬過去嗎?
兩人後悔極了,心想接下去一定守規矩,別說聊天,就是頭也不敢抬。
這時,仙君忽地沒頭沒尾地冷聲說:「我沒逐他走。」
啊?誰?那個凡人?
小弟子都沒反應過來。
岑雲諫說:「把東西都送到我的洞府去。」
兩個小弟子這次很守規矩,一聲不敢吭,但在搬東西的時候,他們還是用眼角瞥見了些許仙君洞府里的陳設。
因是第一次進來,也不知道先前是怎樣的,打一眼看過去,好像跟其他人的洞府不大一樣,有蠻多凡間的玩意兒。
與仙君平日裡清心寡欲的風格很不相符。
裝點了各種色彩。
只是現在看過去仿佛有點暗淡。
欸?
凡人都走了,還留著這麼多舊物嗎?興許是仙君太忙,懶得改吧。
-
澹臺蓮州在人間亦圓滿進行了太子冊封儀式。
昭王分出國務讓他上手歷練,學習怎麼當一位君王。
當晏猗親眼見到昭王喜滋滋地向太子蓮州傳授經驗說:「做王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會聽取意見,比如孤就很會聽取晏相的建議。」
又夸太子學得快、學得好,說:「太子真是為孤減輕不少負擔!甚好!甚孝順!」
晏相語塞。
不免腹誹:臣先前是讓王上有過政務上的負擔嗎?
事實上,昭王以前也沒怎麼用心,都是讓晏相決定好,到時候他說一句「好」就成了。這就是他的善於納諫。
晏相又想:昭王耳根子這麼軟,倘若他生出異心怎麼辦?之前也不是沒有別的權貴蠢蠢欲動過,都被他壓下去了。田氏代齊又不足為奇。
他才是真正感受到太子上位後,肩上的擔子瞬間輕了不少。
近來吃得飽、睡得香,他的夫人給他梳頭時還說覺得他頭髮變黑了呢。
算了算了。
難道他還能反駁王上不成?就對王上厚顏無恥的言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在春天舉辦的祈禱風調雨順、莊稼豐收的祭天禮,昭王也分了一半出來,讓太子來主持。
儘管太子是第一次上陣,沒有經驗,但他形象佳、氣質好,記性更是一等一地好,各種禮儀和祝詞,禮官只需要跟他說一遍,他就能完整地複述出來。
不光是在民生政務上,澹臺蓮州幹得井井有條,在操練軍隊上也相當不錯。
之前被他從荒城帶過來的八百多人被他收編起來,名為長虹軍。這些人皆自稱是昭太子的武徒門生。
澹臺蓮州每日一早就會親自過去,繼續將之前沒教完的劍術講授給他們。
畢竟,之前在荒城的日子不算長,怎麼可能把他的劍術教完。倒不是澹臺蓮州藏私,是真的來不及,他只挑了其中的幾招,為了讓人學得會,還簡化了不少。
追隨他來到昭國的這些人都紛紛感到慶幸不已。
每天一大早,他們根本不用人催,已經愈發熟練地快速地排好隊列,等待澹臺蓮州來上課。
當然,隔壁碎月軍軍中的人若是想要學,也儘管可以過來看。
為了避免混亂,楊老將軍編好了還想精進武藝的人,每天一齊過來聽課。
從十幾歲的黃毛小兒到滿頭白髮的老兵,澹臺蓮州都不拒之門外。
今天他又講解了一個劍招。
當岑雲諫到的時候,正看見數千個人圍在高台的四面,如痴如醉地看他舞劍。
他在雲上,不作聲地觀看。
卻見澹臺蓮州的身影矯似游龍,真如江海凝清光,熠然映寒日。
比起在崑崙時,更多了幾分灑脫開闊。
要由岑雲諫來評價的話,不談法力,只說劍招之妙,崑崙中也沒幾個人比澹臺蓮州更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