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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姓澹臺。
「我是昭國王子。
「你說我有沒有責任去碎月城?」
澹臺蓮州抬睫,在他那一向溫柔清冷的臉龐上,恰有一束漸而轉熱的光隨著日頭的移動躍入他眸中,似有烈焰,燃起孤山。
他說:「他們不去。那我去。」
即便此一去便不復返也。
他想:若是要選一種死法。
那麼,為這些凡塵的英雄們而死有什麼不好的?可比被高高在上的仙君輕蔑地殺死要好太多了。
況且,也不一定會死。
他還想要讓這三千將士全都活下來。
第16章
一大早,蘭藥小妹妹去附近割了一些嫩葉野草回來。
小白象香香吃得可美,小鼻子捲起塞進嘴巴里,吧嗒吧嗒地咀嚼。
蘭藥坐在一旁,時不時地遞一把葉子果子。
這會兒天才剛亮,但車隊的人已盡數起床,開始了新的一天,各司其職,忙忙碌碌。
蘭藥伸著脖子左顧右盼,瞧瞧哪兒有自己能幫上忙的。
不過,最近車隊的焦點自然聚集在澹臺蓮州的馬車裡。
那兒現在被讓出來給生病的小飛哥哥居住,小飛哥哥的事情很可憐,可憐到連她這個小奴隸都覺得自己沒那麼慘了。
透過竹簾的罅隙,她隱約可以窺見其間人影晃動。
也不知是說了什麼,她聽見馬車裡好像有人在哭,是小飛哥哥的哭聲。
蘭藥辨認出哭聲,驚了一跳,趕忙起身走過去,卻又不敢貿貿然闖進去,也一下子斟酌不好言辭,於是只能心焦如焚地在馬車外徘徊。
裴爺爺路過,耐心地問:「蘭藥,怎麼了?你要找公子嗎?」
話音還未落,車裡正有了新的動靜。
她望過去,裴爺爺望過去,車隊的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地望過來。
澹臺蓮州彎腰捲簾而出,劈光而立,端凝華貴。
車隊的大多數人都沒見過澹臺蓮州的真容,原本熱鬧的人群霎時間鴉雀無聲,齊齊愣怔地看著他,連眼睛都忘了眨。
「砰。」
一個小娘子手中的水罐不小心摔在地上,摔碎了。
大家這才醒了些神。
澹臺蓮州自在若然,垂睫看見馬車邊的小蘭藥,問:「找我嗎?」
蘭藥是個野孩子,她也是個對美醜無甚概念的,只覺得光落在蓮州公子的身上都像是更亮了幾分,他像明月,也像驕陽,美麗又親切。
蘭藥踟躕地說:「我聽見有人在哭……」
澹臺蓮州摸摸她的頭,笑笑說:「好孩子,走,隨我來。」
一旁的黎東先生仿佛已經猜想到他接下去意欲何為,深深地凝視他一眼,向他躬了下身。
澹臺蓮州回以頷首,他下車,朗聲道:「大家請過來,我有事想與你們說。」
眾人不明所以,聽從地合圍過來。
他們這才發現,澹臺蓮州今日的打扮與平日不大一樣。
平日蓮州公子總是披髮,瀟瀟灑灑,今日卻紋絲不亂地簪了冠,像個儒生,腰間仍佩著劍,一手按在劍上。
恰有一陣清風吹過。
澹臺蓮州踏住密林篩出的清光,立如一塊堅定屹立的磐石,道:「我欲前往碎月城搭救楊將軍一行人。
「此行危險,九死一生。
「你們誰人若願隨我去就一起去,若不願,就在此別過。」
-
碎月城。
楊老將軍清點了一遍他們還剩下多少口糧,夠吃幾天。
少年時他的算術並不好,摳摳搜搜地算了三十年,如今他掃一眼就大致知道還夠吃多久,需不需要大家勒緊褲腰帶餓一餓,節省糧食。
這些年,正是靠他的籌算才讓大家不至於餓死,儘量每個人都活下來。
在他翻耙晾曬的糧種時,一個老兵過來,單刀直入地提問:「將軍,您說,王都那邊到底什麼時候才派兵來救咱們啊?」
楊老將軍佯作漫不經心地答道:「大軍整備、開拔都要時日,從王都過來也要,急什麼?三十年都等了,還差這一時半會兒?耐著性子等著。」
自從他們終於把傳訊兵送出去,餘下的人難免心浮氣躁起來。
但楊老將軍就是他們的定海神針,他老人家永遠堅毅不屈,臨危不亂,就算他們心裡再慌,只要看將軍一眼,便能立即冷靜下來。
待老兵一走。
楊老將軍低下頭,看自己緊攥的拳頭,張開,手心是被捏碎的糧種碎末。
浪費了。
他很是心疼,捨不得扔,於是塞進自己的嘴巴里,和著唾沫咽下去,像是在咽沙子,過了一會兒,品出一絲苦,又品出一絲甜。
一道清越的木哨聲飄過天際,傳進城裡。
所有頹喪不安的人都抬起頭,紛紛振奮起來——是他們城兵打暗號的哨子聲!
是他們送出去的傳訊兵回來了!
終於回來了!
是小飛嗎?
楊老將軍下意識地跑起來,跑到門口時,才慢下腳步,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碎月城的大門早就封死,很多年沒開過了。
只留了幾道小門。
大家把回來的人帶來給他看。
楊老將軍一見,不免在心底嘆了口氣。
不是小飛,是東宇。
小飛跑出去以後,他們怕只有小飛一個不夠,又或是路上可能出意外,為了保險起見,他們還送出去一個另一個傳訊兵東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