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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閉上眼睛,眼前莫名地浮現出他在下山時瞥了一眼所見的場景,那個王后帶著許多百姓在階下跪求仙人出面。
他聽說數千年以前,大概是前前前任崑崙仙君,與大地上的第一個國家建立起庇護與被庇護的聯盟關係時,似乎跟現在不大一樣,那時一切規章都不繁冗,凡人見仙人沒這樣難。這還是他從凡人口中聽得的一些故事,很有意思。
那時的修士好像沒有現在這樣不沾凡塵,還會時不時地主動現身在人間,做一些斬妖除魔、清惡揚善的事情。
不知真假,無從考據。
下午,韓陽羽找到他:「老虞,你這兩個月做工不大賣力啊。」
老虞無可奈何地說:「您也見了,我們每天都夜以繼日地做工,哪有不賣力。」
韓陽羽:「誰知道是不是在偷懶……這樣吧,你去把山下那些個麻煩的凡人給趕走,讓他們別再來了,我就原諒你這陣子的過失。你不是蠻喜歡跟凡人混在一起的嗎?正適合你去辦。」
這還能說是他的過失了?
老虞氣悶。
韓陽羽頤指氣使完了,猶在自顧自地說:「打他們來吵以後我就倒霉了起來,興許就是他們把晦氣給帶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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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虞遵命去見昭國王后。
近了看,才發現真是個美人,依稀還有點臉熟,仿似在哪兒見過。
王后在憂慮中整個人瘦了兩圈,反襯得衣裳過大了,她不施粉黛,素麵朝天,容色憔悴,見到仙山上終於下來人,殷勤地上前去問:「仙人可是願意見我們了?」
老虞:「我不是嶙川置的置守,置守讓我過來轉告一聲,說他不會見你們。我們仙人不通凡塵,若是那妖魔還在昭國境內,我們一定會管,可惜他已經逃之夭夭,我們無從追尋,沒辦法管。所以,王后,請你回去吧。你就是在這兒繼續求也沒有用,不如保重身體。」
王后仍不死心。
一方面,也是她看出來,這次前來趕人的仙人跟之前的不一樣,沒有那樣眼高於頂,跟她說話也是和和氣氣。
王后雙手捧著一份信,道:「我願奉上人間的珍寶,但請您幫忙轉交信件。」
老虞搖了搖頭說:「置守不會看的,不要浪費了。我用不著珍寶,不能騙你的東西。」
王后解釋說:「不,不是給嶙川置的置守,我是想托您給崑崙的一位仙人送信。他是我兒的舊識。不瞞您說,我兒以前在崑崙仙山上待過十三年,在你們仙門中亦有舊識。我曾見過一面,他或許會願意幫忙救助我兒。」
啊?
在仙山上待過?也是個修士?還是凡人?
崑崙劍宗哪有凡人?!老虞剛果決地想完,立即記起來了——不,不對,有的,還有真有個凡人。
忽然間,一個很是不妙的猜想閃進他的腦袋裡,使他的臉上浮現出怵惕急遽的神色,他問:「敢問你的兒子認識的那位修士姓甚名誰,我看我是否知曉。」
王后道:「岑雲諫。……讀作岑雲諫,寫成什麼我並不清楚。身高大約八尺多,鳳目英鷙,佼佼不凡。」
岑雲諫。
崑崙劍宗還能有幾個岑雲諫?
就一個。
幾千年來也只出了這樣一個二十歲就當上仙君的不世天才。
與他有關係的凡人也只有一個!
那個總是臉上掛著傻乎乎笑容的凡人居然是昭國的王子嗎?
眼下也不是細想這些的時候。
雖說崑崙上下人盡皆知凡人離開了仙君,可畢竟兩人成親一場,仙君未必不會在意。他聽說仙君對凡人伴侶很是不錯,各種天材地寶毫不吝嗇地花在對方身上。
老虞回過神,默不作聲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王后不知他這反應是何意思,以為不妙,連忙問:「怎麼了?這人是有什麼問題嗎?他是誰?」
老虞一時震驚,還未反應過來,就先說出口了:「他是我們崑崙劍宗的下一任掌門,修真界的新一任仙君。」
王后:「啊?仙君?」
老虞沒空解釋,拱了拱手,匆忙道:「我這就回去稟告。你且等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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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從秋初到秋末,隔了三個月後,岑雲諫終於得知了澹臺蓮州被妖魔抓走的消息,信上沒寫時間,只說是剛剛發現,不敢怠慢,趕忙送信過來。
兩刻鐘後,岑雲諫就御劍來到了嶙山置。
韓陽羽早就準備好了一整套的說辭,沒等他發問,就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八卦盤放太久,不知何時壞掉了,妖魔來的那天一丁點響動都沒有。最近我又在閉關修煉,所以才發現得晚了。
「我這地方太窮,我實在沒錢修八卦盤。而且我臉皮薄,總不好意思上報劍宗。
「以至於耽誤了消息,唉,我罪該萬死,請仙君責罰。」
岑雲諫對他的狡辯置若罔聞,只一言不發地上前。
有一張八角桌大的八卦盤看上去的確是壞了,但當他在手按在八卦盤上時,旁人也不清楚究竟是如何驅動的,卻見八卦盤正中透出一段影像。
如海市蜃樓般,栩栩如生地演了一遍巨大的鳥妖從天空中翱翔而過,而後從眾人中抓走了澹臺蓮州的場景。
隨後,這團蜃影縮成一團霧,主動地飄落到岑雲諫的眉心,倏忽滲進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