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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輩子他可不記得有這麼一檔子事。
……
就是沒被澹臺蓮州說過,岑雲諫本也打算回去以後要整頓崑崙。
一到崑崙。
岑雲諫先去見了掌門。
準確地說,是掌門派人來請他。
幽暗的密室里,盤坐在蒲團上的掌門看上去連眼睛都沒什麼神采了,像蒙著一片灰翳,若不是還有呼吸,幾乎要讓人以為他是一具乾屍。
掌門聽見他進門的聲音,抬了下松垮垮的眼皮,瞥了他一眼。
岑雲諫如往常一樣,到他面前進行了稟告,只是隱約有些不如之前那麼畢恭畢敬。
岑雲諫按下他這次人間之行的一些收穫沒說,譬如他懷疑妖魔已經發現了用人氣滋養靈石的方法,不然怎麼會專門圈養人族?
但跟掌門說沒用。
他深知掌門跟長老等人並不贊同太過激進地改變,他們喜歡自己制定、留下的那套規矩,並且希望千秋萬世,他也跟著繼續遵守。
論法力和劍術,他的確比現在崑崙上下的任何一個人都要更高。
但他也明白,即便如此,他依然沒有能力跟整個崑崙千萬年來的制度相對抗。
掌門一句話都沒問起澹臺蓮州,他也沒有說。
全都說完了,岑雲諫才自然而然地說:「噬心劫解開了。」
掌門略微動容:「哦?竟然解開了?怎麼解開的?那可是禁術。我都沒見有人用過。沒想到澹臺蓮州能成功施行,如今還被你解開了。」
岑雲諫:「不是我解開的。」
掌門:「……那是怎麼解開的?他是個凡人,哪兒來的法力解開禁術?」
他不愛我了,就這樣解開了。
岑雲諫忽然覺得說不出口,這嚴肅鄭重的氣氛下,好似突然講起了兒女情長,實在太不像話了。
掌門認為是個不錯的主意,自顧自喋喋不休地說:「要是可以的話,以後可以多備幾個對你忠心耿耿的人,在你危難的時候幫你續命……」
岑雲諫莫名心煩:「不好施行。我也不需要。將來我不會再遇見那種情形了。」
掌門「哼」了一聲:「真是年輕氣盛,自視甚高,你還得壓壓這過於驕傲的性子。你以為你要對付的只有妖魔了?」
岑雲諫不作回答:「他畢竟救了我一命,我除了與他成親卻沒做過別的什麼,如今我與他和離了,我覺得還不算足夠的報答,我想再補償他一些。」
是通知,不是詢問。
掌門隱隱覺得他沒以前那麼聽話了。
這很正常。
他們原本也是打算培養一位乾綱獨斷的仙君。
這個岑雲諫打小就道心堅定,心無旁騖。
唯獨在澹臺蓮州這一人身上做過糊塗事。
也不知道他的腦子裡在想什麼。
掌門接著說:「我也沒幾日活頭了,只與你再囉唆這一次。反正你也已經體驗過情之一劫了,往後就看開吧。」
最後,掌門只意味深長地對他說:「每一任仙君都是寂寞的,你還是早日習慣為好。」
岑雲諫一臉平靜,從容淡定地道:「我沒覺得寂寞。掌門多慮了。
「我與他好聚好散。他在人間過得很好,我已經放心了。
「我們仙凡有別。
「既然噬心劫已解開,我與他再無瓜葛。我與他成親本就是為了報恩,至此情緣已盡,我自然不該再留戀。」
說罷。
岑雲諫告辭離開。
他回到洞府。
發現他重新種下的蓮花在仙山靈氣的滋養下已經重新開滿了一池子,一葉扁舟泊在岸邊,以後再沒人會去乘了。
洞府里一切陳設都還未變。
岑雲諫忽然覺得有點口渴,他取來貯存的靈泉水想要喝以解渴,揮手召來水壺與杯子。
因是下意識地隨手一招,自己未曾注意。
等低頭一看,才發現有哪裡不對。
他一個人,只需要一個杯子就夠了。
但是卻召來了一對杯子。
——成雙成對的杯子。
以前是他與澹臺蓮州一起用的。
習慣了。
他一個,澹臺蓮州一個。
他們成親那時,澹臺蓮州問他要的,說是要喝什麼交杯酒。
他平生也只喝過那一次酒。
第二卷 黃金台
第52章
又是一年凜冬過去。
冰封的雪山融化,化作一谷春水,映紅兩岸桃花。
慶國首都相藍城仍然春寒料峭。
方才寅時,慶王賀朔已經坐在了御書房中,伏案開始了一日的辦公,他前年方登基,且才不到三十的年紀,正是最勵精圖治的時候。
慶國居於大地東偏北的地方,既有沃土,也有凍土,物資不算非常豐饒,不像幽、昭那樣氣候宜人,還各擁半邊雲夢澤,卻也在幾任君王的治理下過得還算不錯。
起得太早,遍地霜白,若不是庭中的玉蘭香氣四溢,怕是都想不起這已經是春天。
宮女用去歲冬天的貯藏的白雪水煮了昭國送來的茶葉,給慶王賀朔奉上,賀朔極愛這份妹妹每年特意從昭國送來的特產。
屋裡燒著銀炭,但無甚香氣,只有融融的熱度在散發。
掌燈、倒茶、侍筆、看門的宮女與內侍們都端站著靜默無聲,唯有賀朔翻看竹簡的聲響和更漏的滴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