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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期間,他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他都覺得像是在做夢,唰的一下子就過去了,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在腦子裡留下來。
直到澹臺蓮州將他和韓苛叫住留下,兩個人談著談著提到他自己,他才清醒過來。
澹臺蓮州道:「……韓秀與我說想要去洛城,現今看來卻是不用去了。」
韓苛謙虛地說:「我這小弟年紀尚小,不堪重用,太子抬舉他了。」
「怎麼是抬舉呢?」澹臺蓮州說,「他辦事熱忱細心,為人孝順,學問紮實,是個好孩子。」
韓秀聽澹臺蓮州誇他就高興,但是最後一句話用長輩的語氣說他是個孩子,又讓他有些難過。
他心裡頭忽上忽下的,莫名地一股熱血往腦子裡沖,未作思索,衝出去就撲到地上,深深跪下去,大聲地說:「幸得太子賞識,韓秀肝腦塗地,在所不辭!就是太子要我明天就披掛上陣去殺妖魔,我也沒有二話!還請太子命令!」
他打斷了澹臺蓮州當下的對話,空曠的大堂除了迴蕩著他的高聲言論,其餘人都被驚得住了嘴。
半晌,澹臺蓮州輕笑了兩聲,打破僵局,他道明來意:「不用你參軍。不過,我到郄城是為治水而來,此事卻很適合你與你大哥來辦。
「來之前我就聽說,去年青江大水,你提前算出,提醒了你大哥,讓你大哥通知了下游的百姓,倖免於洪澇之災,可有此事?」
韓秀偷偷抬起頭,暗搓搓地看了澹臺蓮州一眼,對上了那雙平靜溫柔的眼睛,戰戰兢兢地回答:「有、是有這件事。」
澹臺蓮州在高座上問:「你可有辦法長治水患?」
韓秀:「有。」
聽到這裡,一直惴惴然的韓苛怵惕出聲:「莫說大話!」
他匆匆起身離開座位,一撩官袍下擺,跪在了弟弟的身邊,道:「我弟弟不知道天高地厚,他並無把握,不過一時意氣,才口出狂言,還請太子見諒……」
韓秀被大哥一刺激,也來了血性,突然間也不懼怕了,對他大哥說:「我是有辦法!哥!你總是不愛認真聽我說,覺得我是異想天開。我都已經跟太子說過了!他說我的法子行得通。」
韓苛還想反駁:「可是……」
話剛出口,澹臺蓮州已經走過來,親自上前把他們都扶了起來:「少年時不狂妄,那何時才狂妄?成也好,不成也罷,總得要有幾分狂妄才能幹這與天斗與地斗的千古大事。
「我是已經聽過韓秀所說的治水方案,我覺得是個甚好的主意。」
韓苛嘆了一口氣:「太子殿下,微臣不是沒聽他說過,分江辟水真的是我們凡人能做到的嗎?」
澹臺蓮州:「凡人怎麼不行?我來一起想法子,若我也不夠,我就再找別人,大家一起想辦法。」
他再看向韓秀,親切地說:「可否將你的想法詳細寫了,過幾日我叫上幾個人,我們一起好好討論一番。
「你想要報效昭國,又何必千里迢迢地趕去洛城,不如就在這裡。」
夜幕上繁星棋布。
韓家兄弟別過太子,乘車回家。
短短一天時間內,韓秀經歷了幾番大落大喜,累了一天下來,不只是酒勁兒上來了,還是倦勁兒上來,陷入了一種脫力般的茫然之中。
大哥韓苛瞟了他一眼:「別惦記了,那是你配不上的人。」
韓秀還在發痴:「大哥,你說我若是事兒辦好了,是不是能做太子的寵臣?」
韓苛冷笑一聲。
韓秀訕訕地閉上嘴。
馬車在家門口停下。
韓秀抬起頭,望向夜空上那輪皎潔的圓月,就算終其一生也摸不到月亮,他這樣站在遠處瞧一瞧總也可以吧?
唉。
……
澹臺蓮州在宴上喝了不少酒。
阿鴞給他打了水來,讓他淨手淨面,澹臺蓮州洗了臉,說:「小飛過來了,你不去找他?」
阿鴞:「等、等會再、再去。」
澹臺蓮州:「好了,我這兒沒事要你照顧了,你去找小飛吧。跟他們說,我睡了,不許他們送侍女過來伺候我。」
阿鴞給他帶上門,澹臺蓮州衣服都沒脫,把自己胡亂往被子裡一裹。
睡到半夜,睡著睡著,聽見敲門聲。
澹臺蓮州半睡半醒之間睜開眼睛,問:「何人?」
他回憶起一些不好的事情,曾有過那麼幾次,有些官員自作主張,將美人直接送到他的床上,搞得他好不尷尬。
別又是艷遇吧?
他可不耐煩應付,明天還要繼續接見籠絡本地官員,造訪之人絕不會少。
門外的人開腔了,是個男人的聲音:「我。」
澹臺蓮州沒聽出來:「誰?」
對方重複一遍:「澹臺蓮州,是我。」
有點耳熟,但是澹臺蓮州還是沒想起是誰,誰敢直呼他大名?澹臺蓮州疑惑,再問:「啊?誰?」
門外的人沉默了:「岑雲諫。」
澹臺蓮州這下真醒了,他從床上起來,外裳也沒披一件,將信將疑地過去開門,動作慢吞吞。
一開門,還真是岑雲諫站在門外。
一身月霜如雪。
岑雲諫抬手一指,木桁上的袍子飛了過來,輕輕地搭在澹臺蓮州的肩膀上:「夜裡冷,你是凡人,別又受了風寒病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