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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猗篤定地說:「他都回來了,這還能是別人?他是王長子,生母又是王后,既長且嫡。就算王宮中有別的妃子也礙不著他,在他之下的二王子今年不過十一歲,更別說更年幼的三王子,我看著,那兩個小的是哪兒哪兒都比不上他們的哥哥。
「你是覺得我們這位王上實在是不靠譜嗎?他雖然不大擅長做一位君王,但還沒有發瘋,總能看出來誰最適合繼承昭國。況且,還有我在,我也不會讓昭國亂掉。」
晏猗說的時候語速比平時要更快一些,仿佛五臟六腑在被燒灼般,不自覺地焦急不已。輔佐昭國朝綱的這些年,他幾乎沒遇見過什麼好事,讓他形成了凡事先考慮最壞可能的壞習慣。
他早已杯弓蛇影,即使現在突然從天而降了一位這樣優秀的王子,他還是擔心會有意料之外的壞事發生。
尤其是,在與師兄裴桓重逢以後,在沒察覺的時候,又為他徒添了幾分焦慮。
明明裴桓還比他大兩三歲,可是看著比他要年輕多了,眉目之間也更舒展,一雙眼眸仍然是矍鑠明亮的,比一些青年都要有精神。
曾經他們並肩而立,都是那麼地意氣風發。
而轉眼二十餘年過去,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艘在原地停留太久的船,被昭國里的如死海般的宦海腐蝕得快要爛掉,風帆也早已揚不起風了。
而裴桓則是一艘自由的船,他可以在四海天下,乘風擊浪,也可以在山間小河裡停駐休息,他還是一艘沒有被腐蝕的、能鼓滿風的船。
裴桓沒打斷他,等他說完,才接過話去:「你且聽我來講一講,我是怎麼遇見王子,遇見王子以後又發生了哪些事吧。耐心一些。」
晏猗只得按捺住焦躁,掇張了下蒲團,一邊斟酒自飲,一邊聽故事。
等一壺酒喝完時,裴桓也說完了,未有隱瞞:「……王子從仙山而來,我觀其行,委實出塵脫俗。我覺得他再適合做一位君主不過,但他本人似乎沒有過大的野心。
「他幾番出手,都是出於質樸的仁義之心,並不追逐聲氣利祿、榮華富貴。
「你說讓他當王,我看他性情逍遙,又兼武藝高強,劍術絕頂,雖有家國責任感,可未必稀罕當這個要被拘束在王宮中的王。」
晏猗:「……」
裴桓:「得先讓他想做這個王再說。」
他把玩著已經空了的酒杯,因為思考過於入神而眼瞳失焦,若有所思地說:「王子曾透露過一次,說他在崑崙山上成過親。」
晏猗:「?!?!?!」
他瞠目結舌,
裴桓:「而且,已經和離了。他不願談這件事,我也找不到機會問。但我想,此事怕是有點深味。」
……
昭國王宮。
紫微宮。
晚膳澹臺蓮州沒用幾口,他依然吃不慣大葷,只簡單用了些糕點。
王后見了甚是擔心,留下來問他是不合胃口,還是身體不舒服導致沒有胃口,若是不愛吃,那他喜歡吃什麼。
這會兒跟母后獨處了,澹臺蓮州猶豫著搖搖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王后:「你要說什麼就說,別吞吞吐吐。」
澹臺蓮州溫吞地說:「母后,今天我不是說等空下來再跟你們說崑崙的事嗎?」
王后緊皺眉頭,很不想聽:「你既然回來了,還提那地方作甚!」大概是覺得這句話語氣太重了,不大慈愛,她才緩和下來:「我覺得,你大概是在那裡遇見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所以才回來了對不對?」
澹臺蓮州撓撓鼻尖,因端正跪坐著,不大習慣,他動了動有點發麻的腳趾,說:「大概要讓你們失望了。父王問我是不是在崑崙修仙有成,其實,我完全沒有靈根,這些年在崑崙都是不入門的弟子,學了些劍術,看了些書罷了。」
王后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這有什麼的?這就是你下了山卻不馬上回來的原因嗎?」
澹臺蓮州搖頭:「那倒不是,只是一路上總是遇見新事兒,走走停停,現在才到。」
「我得告訴您,還有就是……」澹臺蓮州帶著一種既想跟母親傾訴積悶,又怕被追問不能回答的問題,這般矛盾的心理,簡單地說,「我在崑崙成過一次親,大約算是和離了……」
王后驚住,沒等他說完,就傾了傾身,打斷問:「什麼叫大約算和離了?」
澹臺蓮州說:「而且,對方是個男子。」
王后:「???」
他補充說:「我只與您說,沒跟旁人說過。」
王后飽含怒意地盯著自己失而復得的大兒半晌,復又自顧自消了氣,抓住他的手,輕拍兩下,道:「算了……與生死相比,成過親也不是什麼大事,回都回來了,就別去想以前的事了。
「這次回來了,還回去嗎?」
澹臺蓮州毫無猶豫地說:「不回去了。」
……
翌日。
清晨。
天剛亮,王宮裡,守護正門的士兵交接換班。
這時,大家可以打個招呼,笑著說:「王子回來了,你看天氣都變好了,瞧那邊紫色的雲多好看。」
對方昂首眺望,納悶地說:「咦?我怎麼覺得那片映著朝霞的紫雲好像飛下來了。」
「欸?那青色的是什麼鳥兒?!」
一隻長羽輕盈、鍾靈毓秀的青鳥飛向王宮,眾人揉揉眼睛,發現不是幻覺,盡數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