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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先機,他們有蘭藥驅使鳥雀幫他們先探知好敵軍排布和數量;論後勤,他們有極擅統籌兵糧的秦夫人與楊老將軍;論軍隊,他們有以一當百、可戰妖魔的碎月城精兵,更添一支三百好馬的騎兵。
三千對兩萬,儘管他們在兵力上的確遠遠不足,但再加上他給幽兵主帥下了一劑心理上的猛藥。
勝算應當能拔升至四六開。
他們四,幽兵六。
到這裡,黎東先生自認無遺策。
他只擔心他的這位主公會心軟,補充道:「公子,死生乃兵家常事,與妖魔虐殺不同。」
澹臺蓮州盤髻束冠,但鬢邊有幾綹疏細的髮絲沒有梳上去,隨風在他瓷白的頰邊拂動,他遺憾地道:「我明白,將士就是將士,將士是職責就是打仗,以命相搏,我若輕視之,才是不尊重。」
黎東先生還是說:「您適合作君王,不適合作將軍,這次出兵,還是讓楊將軍或是孟堡主來領兵吧。」
澹臺蓮州垂眸俯瞰著蟻行的軍隊,日頭自他側臉照過來,讓他的眉宇眼睫綴著光似的,道:「若我在,定由我身先士卒。我不在,再由他人領兵。」
黎東先生無奈:「如非您的劍術超絕,我定要死諫讓您留下。但是,公子,我只能謀劃到這裡,倘若到時有什麼變故,還請您顧惜自己性命。」
澹臺蓮州輕輕一笑,瞳眸澄澈,不置可否:「謝謝先生。」
黎東先生陡然想起,他曾在研讀兵書時看過這樣一句批註,大致意思是,這世上最強的軍隊是有勇氣不顧一切困難向死亡行軍的軍隊。
明明蓮州公子總是溫柔雅致,如水一般清冽,有時,譬如現在,譬如之前救碎月城時,卻會給他一種向死而生、往而無畏之感。
……
暮春,四月,丁丑日。
澹臺蓮州率四千碎月軍敗十萬幽師於堯山,生擒幽將周蹇,押往王都。
後史稱之為帝出世之戰,威而初立。
第25章
昭仁王澹臺赫聽說幽兵被打敗時,正被晏相與王后聯手按在王宮中。
他掙扎道:「孤不逃!真的!」
沒人信他。
晏猗無比鄭重地向王上行禮:「老臣已經點好兵,別人不敢迎戰,那就由臣親自披甲上陣。」
澹臺赫淚汪汪地說:「偃狐叔……」
話音還未落,晏相又轉向王后,道:「此昭國存亡危難之際,還請王后看住王上,屆時送王上一起在城樓上督戰,以振軍心。」
罷了,還掏出一份文章:「臣已寫好鼓舞士氣的文章,王上這次一定要背好!!」
王后接過文章:「本宮絕不負晏相所託。」
比起不著調的王上來說,王后顯然要更靠得住許多。
原先晏猗並不期待王后會出現,她在婚前就是精明能幹的公主,來自慶國。她有自己的封號文靖,更是得父兄看中,出嫁時不光陪嫁了金銀綾羅,還有封地和護衛軍,並且是由她的兄長——當時的慶國王儲——親自送嫁的。
但其實當初先王並不大同意這樁婚事,並非認為文靖公主配不上自己的兒子。
相反,正是因為澹臺赫過於軟弱無能了,擔心自己死後,兒媳婦垂簾聽政,總攝朝綱,攝著攝著,這國就不姓昭而姓慶了。
怎奈這對年輕人是自己看對眼了。
彼時,澹臺赫站在諸國王子間,是毋庸置疑的英俊不群,還能謅幾句死記硬背的錦繡文章,很是有欺騙性。
他在路過慶國時見了公主一面,從此魂不守舍,朝思暮想,嘔心瀝血畫了幾張以公主為原型的神女戲月圖,附上一首詩: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憂受兮,勞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僚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文靖公主彼時也還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她見多了驕傲自大的男人,第一次見到像澹臺赫這樣伏低做小的,頗覺新奇,與他一道遊玩了兩回,被逗得笑一整天。
兩人門當戶對,彼此有乾乾,於是兩國順理成章地結了親。
剛成親時,夫妻之間琴瑟和鳴,站在一起更是金童玉女,一雙璧人,兩人新婚不到一年就誕下王長子。
王后說在生產的前一天,她夢見了一片長滿雪白蓮花的雲一般的大地,等她迷迷糊糊醒過來,便發現腹縮作疼,不太費勁地將孩子生產了下來。
以此夢為由,給孩子取名為「蓮州」。
初為人父人母的年輕小夫妻對小蓮州疼愛有加,百般呵護,尤其是文靖公主。
直到她心愛的孩子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仙人帶走,再無音訊,她大發雷霆,從此與丈夫離心,在王都郊外風景優美的山上建了行宮居住,除非王后必須出現的祭祀場合,就見不到她與昭仁王在一起。
令人費解的是,就此事後,她也從一個曾經喜歡處理政務的公主,變作了不問世事的樣子。
所以——
晏猗本來以為要是晚一步,文靖公主說不定會卷上金銀細軟,乘車回娘家慶國,不當昭國王后了。
沒想到文靖公主這時站了出來,履行作為王后的責任。
晏猗想起來,這些年除了不搭理自己的丈夫,在王后職責所在的地方,她還從未出過錯。
眾人正淒淒悲悲,恐怕亡國在即之際,卻有人來稟告了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