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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只想了一盞茶的時間。
他是很憐惜自己的親生妹妹,那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姑娘,就算是他的長子也沒有他對儷姬的寵愛。但是要為了儷姬而開戰嗎?他做不到。他想,就算是父王本人在這裡,一定也會做出跟他一樣的決定。
……
在被告知慶國可以換一位公主來繼續聯姻時,澹臺蓮州並沒有直接答應下來。他也不是沒有想到可能會出現這個選擇。但是在真的聽到的時候,還是感到有幾分一言難盡地唏噓。
他輕聲地感嘆,也不知是在對誰說:「所以,儷姬到底是誰害的呢?為什麼呢?妖魔吃人也就罷了,我們凡人自己還要自相殘殺嗎?她那樣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她能礙著誰了呢?」
然而,在喃喃自語結束之後,澹臺蓮州一抬起頭,看到岑雲諫的臉色不知何時變得難看至極,被驚得愣了一愣,顯而易見的,岑雲諫很不高興,甚至比儷姬離開之前還要更不高興。
正在此時,岑雲諫也抬起頭來看向他。
目光相觸的一瞬間,仿佛腦海里掠過一道白光,澹臺蓮州忽地冒出了一個極其離奇的念頭,脫口而出地問:「岑雲諫,該不會是你乾的吧?」
這話一問出口,澹臺蓮州就有些後悔,是真沒過腦。即使他有所懷疑,也不應該直接問出口啊。要是真的是岑雲諫乾的,他這樣問,難道岑雲諫會承認?
岑雲諫大抵是沒想到會被他這麼問,身子僵了一僵,那冷若冰霜的臉龐上罕見地流露出了一絲慍怒,凌厲地問:「我?我幹什麼了?你是覺得我害了儷姬?我害她作什麼?」
澹臺蓮州:「不希望我成親唄。」
岑雲諫:「我為什麼要不希望你成親?」
澹臺蓮州:「可你就是不希望我成親啊,不然你一天到晚都臭著個臉幹嘛?儷姬去了崑崙以後你的臉色又變好了。」
岑雲諫斬釘截鐵地矢口否認:「我沒有。」
澹臺蓮州瞄了他一眼:「沒有就沒有吧。」
岑雲諫:「我也沒有害儷姬。」
澹臺蓮州正打算接話,表示是自己多嘴了,是他自作多情,說他是開個玩笑,打個圓場也就過去了。但是岑雲諫眼睛一眨不眨看著他的目光卻讓他一時之間無法開口,太尖銳了,有點嚇人,只能聽著岑雲諫說話。岑雲諫說話一向是能不說就不少說,能少說就不長說,很少見他有情緒很大起伏的時候,但此刻卻像是一顆水掉進了油鍋了,噼里啪啦地炸開了。
岑雲諫不由自主地傾身靠向了他,壓抑著什麼要發瘋的玩意兒似的說:「我害她作什麼?且不說讓你成親是我提議的。我若是不想要你成親,我大可以不管不顧地直接把你搶走,搶去崑崙,我有的是辦法神不知鬼不覺,讓誰都找不到你。用得著害她?」
澹臺蓮州心猛地一跳,一時間忘了挪開視線,怔怔地回望著,打算向岑雲諫道歉,但是話還沒有說出口,岑雲諫又再一次把話給搶了過去,說:「我就是在等你成親,等你成了親,我也要斷了念想,不用再日日夜夜睡不下覺,無法入定了。」
澹臺蓮州傻了眼:「……那你聽說他們又要送一位公主來時,臉臭什麼呢?」
他看岑雲諫似乎是想要否認,可是話到了嘴邊竟然沒有嘴硬,卻深吸一口氣,又冷靜了下來,語氣漸漸變得平緩,說:「我也不知道。澹臺蓮州,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怎麼把你從我的心裡挖出去,那我一定就能做這一萬多年來世上第一個真真正正、完完全全的仙君了。」
【第三十一回】
在被岑雲諫用驟然變得灼灼發亮的目光緊盯著的時候,澹臺蓮州竟然走神了一下,他莫名地想,要是那個還有情魄的自己聽到這句話時會是什麼心情呢?會是歡喜、遺憾,還是痛快?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是有點無措地回望著岑雲諫,直到看見岑雲諫似乎因為他的無動於衷而感到痛苦,最後他正鼓起勇氣打算說些什麼緩和尷尬的氣氛,岑雲諫卻已經轉身離去了,獨留他一個人在原地茫然。
因為此事沒有太避著人,竟然被若椰給看到了,這大嘴巴到處跟師兄弟師姐妹們說「我只與你說,你別說出去」,然後所有人都知道了。
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從小青梅竹馬的小夥伴裡面已經成了兩對,就是還單著的那幾個內心裡也不是沒有騷動的,把澹臺蓮州和岑雲諫之間的往來看在眼裡,或多或少都在私底下悄悄議論過。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岑雲諫喜歡澹臺蓮州,看他這段時間一忽兒失落一忽兒安心一忽兒又生悶氣,就算是平日裡不愛和他說話,這時候也不免急得看不下去了。
大家推了師姐妹中最年長的來勸他說:「你若是喜歡蓮州,好好與他說不就是了?我看他心裡是有你的,只是不知道有幾分,他待你一向與待我們不同。只是你姿態總是擺那麼高,讓他怕你敬你更多,怎麼敢愛你呢?」
岑雲諫冷著臉,很是端著架子地反問:「我何時姿態高了?」卻並不否認喜歡澹臺蓮州這件事。不否認歸不否認,也不肯承認。否認是撒謊,違背如一道心;承認是示弱,也非他所能為者。
師姐說:「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我才敢這樣和你說兩句……你是崑崙的人,你要如何我們自然都管不著。你若是想不通,大可以回崑崙慢慢想,你有的是時間。你耽誤得起,蓮州耽誤不起,你可以一覺十年,但十年後我們都老了,百年後我們都沒了,你究竟要待蓮州如何呢?要是你真的想得開,不如笑著祝福蓮州成親,你能笑得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