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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裝好,想了想,又把匕首取出來,換了一個普通的木盒子。
燈盞里的燈油將將燒完的時分,他的竹簡也寫完了,而外面的天空也已經浮現出溟濛亮色。
慶國商人叫來他的護衛,這是與他一道過來的隸屬慶王的死士。
他鄭重其事地將封泥的竹簡與木盒子一起託付給死士,互述了一番忠君愛國之情,最後奉上路資。
清晨的路上人煙鮮少,他親自幫死士套好馬,站在門口送人離開,直到煙塵落下,他才收回目光,掩上門扉。
此時此刻。
澹臺蓮州還未入睡。
昨日宴會散後。
他還有另一場約。
他、岑雲諫、小白三個坐在屋子裡一起喝了半夜的酒。
喝到天亮才覺得稍微有點醉了。
他絮絮叨叨說了好多話。
岑雲諫沒喝酒,大抵是之前酒後吐真言的經歷給了他心理陰影,只是喝口茶。
紅泥小爐里的炭用完了,他就幫著添一把炭。
竟像是個凡人,一丁點靈力都沒有用。
兩人吵了架,又裝成無事發生。
岑雲諫手執竹勺,從小瓷罐里,為他的酒杯里加了一勺桃花蜜——這是他從崑崙帶來的——靜聲叮問:「你能帶著你的軍隊殺妖,其他國家呢?我派到各國的崑崙弟子,只有你這裡有勝利,其他國家並做不到你這樣。」
澹臺蓮州品了一口加了桃花蜜的酒,清香撲鼻,還很甜,一口喝下去,醉酒和清神的感覺衝突在一塊兒,有種別樣的感覺。
他不太文雅地咂了下嘴,臉頰緋紅,星眸微亮:「不要那麼著急嘛。我們凡人本來就很弱小,學東西也慢,哪有那麼快。
「不過等明年就會好些了,等新的幾爐妖骨兵器煉出來,我就可以把手上的給賣掉。嘿嘿。」
岑雲諫剛想問:若是其他國家得了這些好兵器反過來打你們怎麼辦?
還未問出口,卻自己先想通了。
「——哦,賣的是舊兵器,更好的你都自己留著。」
澹臺蓮州像是醉了,斜身倚在一旁的小屏風上,下面還墊著軟乎乎的白狼,他一邊撫摸著白狼柔順的毛髮,一邊說:「那我也是有私心的嘛。我得先顧著我身邊的人,才有空去管其他人。」
岑雲諫轉頭看向窗戶,已經有天光透了進來。
他說:「天亮了,我回崑崙了。」
岑雲諫沉默了須臾,道:「之後我不會常過來,要是有空,明年過年我還會來。平時要是有事,還是用傳音鏡聯繫,我就不親自過來了。」
說完,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澹臺蓮州的臉,似乎是想從中找出挽留之意。
可惜沒有。
澹臺蓮州打了個酒嗝,點頭,輕描淡寫地應了一聲:「嗯。
「我有些醉了,就不送你了。」
說罷,還閉上眼睛,像是睡了。
岑雲諫看了他一會兒,悄悄起身離去。
走到門口,聽見背後有動靜,他回頭看了一眼。
追上來的不是澹臺蓮州,而是那隻白狼。
紗帳後面,澹臺蓮州靠在矮桌上睡覺,身子隨著呼吸輕輕起伏。
白狼用不贊同的目光看著他,像是在嘲笑他。
第96章
立春過後,雨水之前,秦夫人的車隊抵達了洛城。
昭王撥了五百禁衛軍護送她們前來——私下聽說這其實是王后的手筆——是以一路平安,除了有幾個女子因為體弱、水土不服而生了病,並無遇上其他禍患。
這兩年昭國境內較為太平,大股匪患不是被剿滅就是被招安,晏相坐鎮王都,輔佐王后,廣攝地方,加之風調雨順,連年豐收,日子不可謂不好。
日子好了,落草為寇的人自然也就少了。
也沒人想不開要招惹昭太子的人。
這天。
天邊浮白。
車隊啟程。
其中一輛馬車上,一個胖胖的小女孩從粗布帳子的縫隙探出個小腦袋,睜圓一雙大眼睛:「哇,娘,牆,好高!好大!」
她看上去兩三歲的樣子,說話還不利索,只能一個詞一個詞地往外蹦字兒。
隨即,帳子被搴開半幅,與小女孩面孔相似的女子亦探身出去看,她生得甚美,雪白柔膩的皮膚,心形小臉,柳葉眉,明眸皓齒,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小女孩說:「娘,到了?」
女子仰頭看向那遙遠的城牆,摸摸女兒的小腦袋:「望山跑死馬,看著近,不一定真的近。」
一陣風吹來,她把女兒抱進馬車裡,親了一下女兒的臉頰,說:「風大,快躲進來,可別受了倒春寒著涼了。」
殷音正是隨秦夫人一道來洛城的女子之一,她今年十七歲,已成了一次親,有個兩歲的女兒。
她出生在一個落魄的小世家,不算富裕,但也能吃飽飯,還有幾匣子的書。幼時父親將她抱在膝上教她讀書認字,她在家將父親的書全讀了一遍,只是後來父親去世,她為了家計早早嫁人。
婚後兩年丈夫也去世以後,族中漸漸有了她命硬的傳聞,幸得她會寫能算,還讀熟法律典籍,憑著嫁妝,還能養女兒,料理自己的生計。
她自認年紀還輕,打算再嫁。
這還沒籌謀,聽說了秦夫人招女官去洛城為太子效力之事,她不禁心動起來。秦夫人與她一樣,都是寡婦,聽說以前還是個商人之婦,與她的境遇相仿,還更慘一些,在丈夫去世以後被趕出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