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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氏此時真覺得自己是個有後福的,她生的哥兒咋就這麼聰明!你說也沒人教過他,就能自己想出來這樣的法子來,滿村的孩子沒有比她的青哥兒更靈光的了。苗氏感慨道:「可惜了,你要是在石渠村長大,不知道得有多大出息!」
沈青笑了:「石渠村的水土比蘭塘村好還是咋的?在石渠村長大就比在蘭塘村要有出息?」
「不是水土的事兒。」苗氏道:「石渠村有個學堂你知道吧,就是苗童生他爹苗秀才開的,我叫老叔的。石渠村的小子都能去他那兒上一年學,不要錢,隨便給點米糧意思意思就行。」
這學堂開的還挺大,附近好些村子的人都把孩子送過去念書,蘭塘村也有。只是這外村的人收費,那可就不是一個價了。
這也是石渠村越來越富有的一個重要原因:全村絕大部分人家都姓苗,都是同族血親,大家擰成一股繩,是真的團結齊心、互幫互助——比如苗興苗旺要給苗氏撐腰,在村里招呼一聲就來一群壯小伙子,換了別人家有事,也是這樣。
而苗秀才免費給村子裡的小子教一年書,也是為了苗氏一族的長久之計。一年讀下來,也就知道是不是讀書的材料了:若有天分,族裡會出錢供著科舉,現在的兩位秀才也會盡心盡力傾囊相授。
這村裡有個帶功名的,出了啥事兒要去衙門,心裡都不慌!秀才見官不用跪,是在縣太爺面前說得上話的。
而那些一年讀下來,被判定沒天分的孩子,也往往不會放棄讀書,除非是那笨的實在不開竅的。否則都會自家出些錢,再讓孩子跟著兩位秀才多學兩年,識些字能算帳,就能去縣城找個輕省又薪酬不錯的活計。
如今縣城很多小食肆的帳房、夥計都是石渠村的人。一個姓苗的站穩了腳跟,就會帶擎介紹著其他同族過去,慢慢的能去縣城做工賺錢的人越來越多,村子可不就越來越富裕了?
「雖然說秀才老叔只收小子,但我們這些丫頭和哥兒想要去旁聽,他們也是從來不趕人的,只讓我們安安靜靜待在旁邊不許發出聲音。」所以石渠村幾乎是人人都識字,只不過或多或少罷了。像苗氏,平日裡常見的一些簡單的字,她認得好些,也曾教過沈青,只是不會寫,也不會拿筆。
苗氏回憶起做姑娘時的日子,一向愁苦的臉上也帶了幾分笑意:「我的青哥兒這麼聰明,只聽別人聊閒話就能悟出那麼些道理,想出那麼些主意。要是從小就能在學堂跟著聽聽課,不知道會多有出息?」
從前在老沈家,日子再難熬——姓沈的一家把她當奴僕使喚,沈志高喝多了酒還會打人。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時候,苗氏也只想著自己命苦,從來都是認命的。
可此時瞧著自己聰明機靈的哥兒,苗氏頭一次生出了,倘若她沒嫁來蘭塘村,該有多好。
嫁人不僅僅是她的第二次投胎,也是她的孩子人生的起點。瞧著蘭塘村只是比石渠村差了一點,可真的只差一點嗎?
苗氏出神的想著,而沈青伏在她的膝蓋上,輕輕道:「現在也不遲。只要有心學,什麼時候都不遲,我將來一定會越來越有出息。」
老沈家院子。
沈老娘這一整天氣就沒順過!昨晚上去找苗氏要豬肉不成,丟了好大的臉。兒子不但沒護著她,回來還埋怨她差點害了自己:「娘您也這麼大年紀了,不知道村里誰能惹誰不能惹?你罵罵苗春蕾也就算了,吳桂香那是個好欺負的?你瞧瞧,你一罵她,她就攛掇著村長罰我、還要打我板子,俺們兄弟從小一塊兒長大的情分,都讓你們這些娘們兒給霍霍完了。」
沈老娘也生氣:「都是吳桂香那個娘們戳嚯的,眼裡一點兒都沒長輩!沒一點規矩!」
沈志高斜了她一眼。這一套說辭,他聽得都頭疼:一天天的把長輩、規矩掛在嘴邊,他們家和村長又不沾親,她算人家村長家什麼長輩?只不過是年紀大些,別人客氣才叫一聲嬸子。
這村里難道是誰年紀大誰說了就算的?人家吳桂香可是村長的媳婦!「娘,你可別再說了。以後也別去找苗春蕾和青哥兒了,離都離了,就當他倆死了,沒這倆人。你再去,村長真打我板子可咋整?」
「他敢?」沈老娘梗著脖子道,但氣勢到底是弱了些。方才村里那些愛說嘴的長舌婦們從她家門前過,特意嚷嚷著沈青買了一車的東西回來,把沈老娘給難受的,心裡像扎了一根刺似的。
沈志高都氣笑了:「他憑啥不敢?他要真打我了,你能把他怎麼著?」四十板子可不是玩兒的,要是下重點手,不等打完人都要斷氣,沈志高可不敢拿趙村長的心情來賭。
「我!我……」沈老娘想說什麼,可偏偏又沒什麼話能說,沈志高擺了擺手:「別說這些了,快做飯去吧。這兩天吃的都是啥啊,嘴裡淡得都沒味了!記得給嬌鳳臥倆雞蛋啊,別餓著我兒子了。」
提起李嬌鳳,沈老娘就氣不打一處來,明明是她攛掇著自己去沈青家要肉的,結果害得自己挨了老頭子一頓罵,還被兒子嫌棄,她卻啥事沒有,還要吃雞蛋!「老大,你屋裡的那個是尊金佛啊?還得我供著,見天啥活兒不干,吃東西沒個夠!昨天要不是她叨叨著非要吃肉……」
「哎呀娘,你說這幹啥,嬌鳳那不是懷著孩子呢嗎?我這歲數了好不容易得個兒子,不得嬌養著點?」沈志高不耐煩了起來,直接打斷了她的抱怨:「得了快做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