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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院子還不算很舊,不過房子長久沒人住,失了人氣就敗的快一些,房頂的稻草都朽爛了。沈青他們到時,劉獵戶和夫郎正抱了新的稻草來修繕。
沈青從前上山經常路過這個小院,要說他和劉家還是有些緣分的,只是從沒進來看過這院子的內里,此時倒是頭一次見這院子裡頭什麼樣。因挨著後山怕有野獸來擾,院牆壘的又高又結實,比人還要高出一些。院子不小,可能是獵戶需要存放工具、拾掇獵物,前頭又留了蓋廂房的位置,前院後院都寬寬大大的,加起來能有半畝大小。後院還有個挺大的地窖,但屋子只蓋起了三間正房,加上院門口搭了個稻草棚子,原是拴牲口的。
三間正房中間一間前頭是堂屋,後頭隔出來一半做廚房。東邊一間劉獵戶從前做臥室,西邊那間做倉房。
東屋的炕是現成的,堂屋有桌子板凳,還算結實,其他的家具就沒有了,屋裡空蕩蕩的倒顯得格外寬闊。補完房頂劉獵戶便去找老沈家要錢,留自己夫郎招待沈青和苗氏。他高高大大往院門口一杵,加上常年打獵沾染的一些血腥煞氣,沈家人在苗家人和村長面前還敢鬧一鬧耍耍賴,見了劉獵戶卻半句話也不敢多,肉疼地把錢麻利的出了。
這頭獵戶夫郎則拉著沈青和苗氏介紹這宅子,順手幫著歸置:「……這炕你們來之前我已經讓我家那口子看過了,煙道都是通的,過兩個月入冬了正好得用。房頂我倆剛才補過的,你先看看,要是哪裡沒補好就招呼一聲,讓我家那口子再來弄,千萬別客氣。」
劉獵戶家雖然住在鄰村,但剛才短短一會兒時間,已經有人把沈家的八卦和他講了,獵戶夫郎此時看著沈青和苗氏也是頗為同情:「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也招呼一聲,我家那口子天天閒在家裡沒正干。這房子你們明年還要住的話,房租晚點給也行……」頓了頓,小聲補充了一句:「最好也別太晚。」
沈青聽了有點想笑,但更多的是感動,這是素不相識、頭回見面的鄰村人呢,能有這樣的善意已經很好了,他心裡很是感激:「多謝,明年我們應該還要住,我儘量按時把房租錢交了。」
獵戶夫郎聽了又高興起來了。
一年五百文,沈青在心裡盤算著,他勤快些,吃些苦,肯定能賺夠。不過最好的還是再多攢些錢,再加上這次從沈家拿來的賠償,去找村長買塊宅基地,蓋不起磚瓦房自己打點泥胚蓋個小屋,也比租房子要安心得多。不過一年時間恐怕攢不夠這筆錢,明年還是得租房。
沈青心裡默默盤算著未來,恰好苗興苗旺幫著搬完了東西,也從西屋裡出來了,正聽見沈青和獵戶夫郎說話,便插話道:「青哥兒,你今後有什麼打算?方才在沈家看你的樣子,不像是腦子一熱才說要走。心裡得有成算吧?」
「我打算砍柴賣柴。我之前就去縣城偷偷買過柴火,賺了一些錢的,沒讓家裡人知道。」沈青自然是經過了深思熟慮,覺得他們娘倆出來單過能過下去,餓不死才開的口。他摸了摸腰間,沈家人說他們沒地,不肯分農具給他們。這把用來恐嚇沈家人的柴刀卻還別在他腰裡,也沒人改問他要,正好得用。
「那就是做樵夫了。」苗興聽了這話,嘬了嘬牙花子。村里人其實砍柴並不多。一般地里收了糧食,秸稈之類的一部分交稅,充作軍餉馬匹飼料,剩下的就是莊戶人家一年的柴薪。再不夠,挖野菜、割豬草的時候順手拾點枯柴干枝也差不多了。家裡小孩子多的人家只把孩子們撒出去拾柴火,一年的柴薪就能豐豐足足的。除非家裡地實在少的人家,或者臨入冬之前,才會正經動柴刀、斧子去山上砍一些柴火。
但城裡就不一樣了。縣城沒地沒山,那是一根柴火一片菜葉都得要錢買的。不過人家城裡人也講究,花錢買的柴火,要一條條劈成差不多的長短。如果是好木頭,譬如說果木,就更能賣上價了。沈青之前幫家裡擔米去縣城賣,在牙行看見有人賣柴就留意上了。
後來趁著農閒,偷偷上山砍了幾次柴火背去縣城賣。起初不熟練,砍的柴火不好,曬得不夠干,有時也不夠一整擔,加上人家看他是個獨身小哥兒還使壞壓價,賺的不多。後來幾次熟悉了就好了,現在沈青也算是熟知行規市場的老手了,一整擔柴火四十文,一整束乾草能賣二十文,誰也糊弄不了他。
苗氏正在東屋裡頭鋪床,聽見了便隔著窗子道:「難怪你常常往山上跑,有時候還能偷偷帶回來點吃的。」語氣卻頗有幾分憂愁。
「也不淨是砍柴去了。去年賣秋糧時才知道,原來賣柴能賺這麼多錢。」沈青摸了摸鼻子,他們鄉下的柴不要錢,他就從來沒往那邊想過。要不是知道的晚,加上在家時還要忙地里的活兒抽不出時間,都不能夠才攢這麼幾百文。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生計——在一個壯勞力做短雜工一個月才一兩百文錢的當下,一擔柴就能賣四十文,是很高的收入了。可苗氏還愁什麼?苗興怎麼還直嘬牙花子呢?
只因做樵夫,雖然收入高,風險卻也是極高的!要不村里人人都去賣柴火了,誰會放著錢不賺呢,鄉下人都是很勤勞肯乾的,最不惜的就是力氣!
這首先就是不能砍村子附近的樹,得往深山裡去。因為村子附近的樹都是屬於整個村子的共同財產,家家蓋房子、打家具,都是從這附近的林子裡出。要是偶爾砍些柴自家燒火就罷了,你成日砍柴還要拿去賣錢,豈不是很快就要把村子附近的樹砍光了?鄉親們心裡也會不平衡、不樂意:憑啥砍全村的樹往你自家摟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