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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晚飯還沒做好,苗氏先挽起袖子來積酸菜。苗家的房子還是她出嫁前蓋的,東西放在哪兒都熟得很,也不用別人幫,自己就動起手來。
苗氏在下廚一道,屬於天賦極好的那種人:有些東西不用人教,只憑感覺,就天生知道該放多少、該怎麼放。就像這積酸菜吧,要說酸菜不都差不多一個味兒,酸的就行嗎?可每家每戶做出來的,口味其實都有細微的差別。
而苗氏積出來的酸菜,除了酸之外,還透著一股清甜,那酸菜心當零嘴兒,大家都搶著吃。這就是手下放鹽有分寸的緣故:鹽放太多,過咸就蓋住了白菜本身的甜味,若鹽放的少了則容易爛或長毛。
再者,鹽是金貴東西,能省點是最好的。苗氏就能用最少的鹽,積出味道最正的酸菜。
而像老沈家,苗氏離開之後就是沈老娘和趙艾葉積酸菜,為了省鹽放得少了,有一缸整缸長毛。
這該放多少鹽,你真讓苗氏說,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是憑手上的感覺。
從挑白菜開始,她就比別人更有眼光,挑得都是實心新鮮、肉質厚實的好白菜。這些白菜在放入地窖之前就曬了幾天,外面的葉子有些微微打蔫兒,這會兒正好得用。
將白菜去根,摘掉老了、不好的菜葉,之後就是苗氏的秘訣了:把白菜在熱水裡快速焯一下,這樣白菜不走水分,吃起來不柴。焯過的白菜瀝乾淨水,緊密地塞進缸里,兩層白菜撒一層粗鹽。就這麼擺下來,直擺到白菜冒出缸沿寸許,再將一塊大石頭壓在上頭,把白菜壓實了。
那扒拉下來不太好的菜葉,富裕的人家就用來餵雞餵豬,有那勤儉會過日子的給曬成干白菜,一樣好吃。
酸菜積完了,晚飯也差不多做得了。今日為了招待苗氏和沈青,劉月娥做了十分豐盛的一餐:豬腿上割下來的一條肉,一半燉白菜乾,一半燉豆角土豆子,再做上一大盆子素燴湯,三合面的饅頭管夠,這就是農家十分豐盛的一餐了。
幾個孩子也陸陸續續回來了:有從地里轉悠回來的,有帶著弟弟妹妹上山挖野菜、拾柴火的,到了家門口聞到肉香味兒都開心的不得了。歲數小的都圍著灶房打轉,兩個大點兒的小子卻盯著那條野豬腿,苗雨激動得臉都紅了,十分崇拜地看著沈青:「哥,你咋這麼厲害!野豬都能打到!」
沈青再怎麼老成,也到底是個年輕人,聽著便有幾分小得意,跟幾個孩子講起了山裡的趣聞。長在深山沒人摘的好吃野果,冬日裡呆呆笨笨把腦袋往雪裡扎的野雞,屁|股上有兩片白毛的狍子……都是好吃的!把幾個孩子聽得口水嗒嗒的。
李艷子在旁邊看到這一幕,又心梗了。
一頓飯除了李艷子略有心事以外,也算得上賓主盡歡,飯罷趁著天還沒黑,沈青駕著車馱著苗氏和一車的蘿蔔白菜回了蘭塘村。今天晚上積酸菜是來不及了,只能先堆在屋裡。沈青把騾子車還回了村長家,對苗氏道:「娘,明天早上給我蒸一大鍋饅頭,再蒸一小屜包子吧,我上那邊去一趟。」
那邊說的自然就是另一個世界。家裡這有現成的白菜,野豬肉也還剩一些,用來包白菜豬肉餡兒的包子最好不過。饅頭他拿來換物資,包子他們自己吃,再留兩個送給宋開霽。
沈青完全沒有想過,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惦記著給宋開霽送東西——就那麼自然而然的捎帶上了。就好像他會順手給桂香嬸子和舅舅他們帶槽子糕:宋開霽這個人的存在,仿佛讓沈青對那個世界產生了一些聯繫和熟悉的感覺,不全然是陌生與未知。
苗氏答應下來,去廚房先把面和上,發好,明天一早就能直接做了。一樣的三合面,但不是自家吃,而是拿去鬧饑荒的地方換錢,苗氏就少放了些白面。他們家就一口袋白面,是從老沈家離開的時候搜刮出來的。
沈青在一旁看著,若有所思道:「過兩天問問村里誰家糧食多,咱們再去換上點。以後要做這個買賣,咱家這點兒糧哪夠的?多換點精細糧食,咱自己也吃點兒好的。」
秋收剛過去不久,家家戶戶都有餘糧,直接跟村里人換,也比去縣城買要便宜。也省的背來背去,兩邊都省力氣、省工夫。他們母子兩個沒地,光靠著從老沈家分出來的那點兒糧食,不夠吃也是正常。加上剛打了野豬,正是手頭有些余錢的時候,換糧村里人也不會覺得奇怪。
「明天先問問連二嬸家吧,正好槽子糕也給他家帶了一份兒,謝謝連二嬸之前幫著咱們家。」這親朋之間就要有來有往,人家常常幫你,有機會就得回饋,不能仗著自己家窮,心安理得的享受。「剩下的幾斤就放家裡,娘你啥時候餓了墊一口,我還給你買了紅糖,你泡水喝啊,那個補身子。」
苗氏搓了搓手:「咋還給我買那金貴玩意兒。」一夜之間乍然變富,苗氏心裡知道自家現在是有錢了,就算天天喝紅糖吃槽子糕也花不完,可心裡還有有點兒彆扭,總覺得自己配不上吃這好東西。
「這算啥金貴?」沈青扒拉出那一包珠寶,把素圈的銀手鐲全部挑出來,用夾剪剪成看不出形狀的小塊,這樣就算不去傾銀,幾錢幾厘的直接拿著花也成:「等將來咱們這錢能過了明路,你還得天天穿金戴銀、吃魚翅燕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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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開霽盤腿坐在自己的小攤前面,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基地發售的粗糧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