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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氏低著頭,眼底一片茫然。她在沈家院子裡苦熬了這麼些年,人瘦的就剩一把骨頭,加上這事兒鬧心惶恐,更加搖搖欲墜,一陣風就能吹倒了似的。明明是苗興的妹妹,卻蒼老的看著苗興還要大幾歲,兩鬢已有不少白髮了。
此刻苗氏面龐上掛著淚痕,手上捏著衣角,心裡是半點主意也沒有,惶惶然看向自己的兄弟。苗興和苗旺兩人對視一眼,雖覺得有些便宜這對狗男女,但似乎也沒別的辦法了,便準備再提點條件,給苗氏謀些好處,劃下道來再答應,卻不想還未張口,那頭沈志高先斬釘截鐵道:「不行!」
他頂著趙村長憤怒的目光咽了咽口水,還是硬著頭皮把話說了下去:「嬌鳳說了,她可不做小,她生的兒子也不能成小婦養的。要是讓她做小,她寧可買副藥把孩子給打了!」
李寡婦拿肚子裡的孩子做要挾,又狠吹了幾回枕頭風,趙志高便鐵了心要讓苗氏給她騰位置。他乞求地看著沈老漢和沈老娘還有趙有當:「爹,娘,我不能絕後啊!村長,有當哥,咱倆一塊兒光屁|股長大的,你得幫幫我啊!」
給趙村長煩的恨不得給他兩腳。
沈老娘最是心疼這個長子,眼看著兒子鬢邊已有了白髮卻還沒個後,萬沒有不答應的。要是實在不能有倒也罷了,現在孫子都在人肚子裡了,哪裡還捨得不要?一家子鐵了心了要攆苗氏出門,把苗家兄弟氣得眉毛倒豎,再不跟趙有當周旋,伸手扯了沈志高就嚷嚷著要去見官。
苗興是個極魁梧的漢子,沈志高被他拎著領子,腳都快夠不著地了。兩腳離地了,「聰明」的大腦就占領高地了,沈志高忽的靈光一閃:「嬌鳳說她不做小,卻沒說不讓苗氏做小啊?」
村長給他破的例,給了他極大的靈感。
沈志高這話一出,苗家兄弟還沒怎麼樣,窗戶外頭聽牆根的沈青卻再忍不住,把收拾到一半的農具往地上一扔,抄起把磨得鋥亮的柴刀扭身便往正房去。
第2章 蘭塘村2
遠處蹲著的沈壯見沈青站起身,還以為沈青要來揍他,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做好隨時要跑的準備。等發現沈青是往正房走,膽子又肥了起來,朝著沈青的背影丟了一粒石子:「嘿,傻大個,咱爺說了不讓咱們進正房,你進去找罵呢?」
沈青躲開石子,並不理會他,一手拎著把柴刀掀了門帘進正房。屋裡,沈志高還在和苗家兄弟說道著,感覺到扯著自己領子的手鬆了勁,越發覺得這個主意好。
苗氏沒能給他延續香火,在他心裡是萬般不好,只是家裡能多個幹活的人總是好的:苗氏幹活利落也愛乾淨,總是把屋子收拾得整整齊齊。灶上功夫也不錯,一樣的農家菜,苗氏做的就比沈老娘做的味道好很多。後來沈志偉的夫郎進門,手藝也是比不上苗氏的。
自己娘年紀也大了,嬌鳳懷了身子幹不了重活,將來還要坐月子,弟弟娶得是個夫郎不方便近身照顧。總不能讓一把年紀了的老娘給嬌鳳伺候月子吧?留下苗氏也就是多雙筷子多瓢水的事兒,家裡卻能有個幹家務雜活伺候人的,嬌鳳和他的寶貝兒子將來也能享享福。
越想越覺得划算,沈志高便對苗氏道:「我看你實在不願意離了我們家,還叫了你兄弟來鬧。但你不能給我們老沈家延續香火,這正妻的位置你配不上。今後嬌鳳做大,你做小,我們沈家倒還可以留下你,將來也准你埋在我們老沈家的墳地里。」
這話無恥到連趙有當都驚呆了:竟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失心瘋了吧,沒看苗家兄弟都已經開始擼袖子,準備打人了嗎?
沈志高正洋洋得意覺得自己想了個兩全其美的好法子,冷不丁一把柴刀從他面前狠狠劈進了身前炕桌上,直|插|進|去一寸多深,嚇得沈志高臉都白了。
抬眼一看,正是他那在村里出了名兇悍的小哥兒沈青,手還扶在柴刀的刀柄上。
沈志高其實一直挺怵自家這個哥兒的。小時候還罷了,越長大越兇悍,待沈青長到十四五歲後,沈志高若敢動苗氏一個指頭,這哥兒瞪著他就跟要吃人一樣!看得沈志高氣也漸漸虛了,打自己婆娘還得看自家哥兒的臉色,讓他這個當老子的不知道多憋屈!
可是再憋屈,瞧著比自己還高、比自己還壯,一胳膊能把自己掀一個跟頭的哥兒,沈志高也再不敢窩裡橫動手打苗氏了。只是他在家待著憋屈,就老上外頭轉悠找宣|泄的出口,加上李寡婦有意給自己找個靠,還挺中意人口簡單又尚算富足的沈家,一來二去的兩人就勾搭上了。
沈志高一開始也沒想要和苗氏和離,他也畏懼沈青和苗家那兩個舅子。可誰讓李寡婦肚子爭氣,裡頭有了他的兒子呢!沒個後可謂是沈志高的一塊心病,加上李寡婦常常在一旁敲邊鼓:哪有當老子的怕自家哥兒的?這才激得他忘了害怕。
這會兒瞅著那柄插|進炕桌的柴刀,又想起自家哥兒的兇悍來了,縮著脖子瞟了沈青兩眼,聲音都虛了下去,色厲內荏道:「咋,還想砍了你老子?」
沈青面沉得能擰出水一樣,語氣也森森發寒,看都沒看沈志高一眼,只對村長趙有當道:「村長,我有話要說。」
沈青身量高,骨架也不算小,逆著光站在人面前,手裡還握著一把泛著森森寒光的柴刀,竟隱隱有幾分壓迫感。
趙村長心裡也是一悚,還沒答話,沈老漢便吹鬍子瞪眼地罵開了:「大人的事兒哪兒輪得到你插嘴,這兒有你說話的份兒?還不滾出去。」沈志高有點怵沈青,沈老漢這個家裡的大家長卻不怵。最重要的是他這個做老公公的不可能對兒媳婦動粗,平日也不常在一個屋裡待著,沈青往日對他倒沒什麼出格,沈老漢便覺得這哥兒只不過是性子硬了些,不馴服,自己還是有威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