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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未曾恢復神志時,對這個孩子虧欠良多,也不怪這個孩子對他冷淡。
他心疼地將蕭珏抱入懷中,蕭珏也並不掙扎,只是安靜地將頭埋在蕭然胸前。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蕭然一直靜靜地抱著蕭珏,仿佛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他和蕭珏兩個人。
突然,他感覺到自己的胸口有一股濕潤感傳來,他低下頭去看,只見蕭珏正靜靜地靠在他的胸膛上,默默地哭泣著。他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斷地滾落下來,滴落在蕭然的衣衫上,形成一片片深色的痕跡。
蕭珏再也忍不住,一聲又一聲地喊著:「父皇…」一聲比一聲嘶啞,叫得蕭然心疼極了。
他一聲又一聲地耐心回道:「嗯,父皇在呢,父皇在這裡,陪著長樂…」
東宮裡侍候的太監宮女何曾見過太子殿下說過這麼多的話,有過這樣委屈巴巴的神情?又何曾見過陛下用這般溫柔的神色哄孩子?
那是二殿下都不曾有過的待遇。
這還是他們所知道的陛下麼?
在將長樂哄睡,輕柔地為他擦去淚痕後,蕭然就守在長樂榻前,一眼不差地看著他熟睡時可愛的面容。
在許多個深夜裡,他都曾悄悄來到蕭珏榻前看他,但從沒有一次像今日這般光明正大的來瞧他的孩子。
在長樂三歲時,他就已經懂了離別的含義,知道再也等不來他的父王來接他回家。
他再也不會呆呆地整天站在城樓上眺望王府,等一個不歸人。
那天是他第一次沒有去城樓上,他從雲澤宮出去,半道上卻突然愣住了,他一個人呆呆地縮在一旁,羨慕地看著御花園裡盪鞦韆的蕭玦。
他穿得像個小仙童一像在鞦韆上晃,晃得高高的,銀鈴般的笑聲響徹天際。周圍圍了一圈宮女太監擔心地看著他,嘴裡不住地喊著:「殿下!殿下!您慢些,小心摔著些。」
而蕭然與裴昭則坐在一旁的石桌上悠然地喝著茶,時不時抬頭看眼蕭玦。
突然蕭玦一下晃得很高,向蕭然飛了出去,嘴裡興奮地喊著:「哇!飛囉!父皇接住玦兒!」
蕭然一把將飛撲過來的蕭玦抱住,寵溺地點了點蕭玦的眉心,笑道:「你個小淘氣鬼,可真要嚇死父皇了。」
蕭玦則開心地呵呵笑,在蕭然懷中作亂。
裴昭在旁一臉寵溺地看著他們二人玩鬧。
蕭珏便縮在一旁瞧著他們。
良久,他忍著淚意,一身落寞地回了雲澤宮,再也沒有去過城樓上。
卻沒有瞧見蕭然往他離去的方向投去的若有所思的一眼。
第二天早上,蕭珏便發現他院子裡出現了一架鞦韆。
雖然做工沒有御花園的精緻漂亮,還略顯粗糙,但蕭珏卻愛不釋手。
當他問夏奶娘鞦韆哪裡來的,夏奶娘支支吾吾道:「是…奴…咋兒個夜裡做的。」
蕭珏半點也沒懷疑,點了點頭,道了聲謝。
這鞦韆,搬宮那日也挪了去,正是現下東宮裡這架。即使有些舊了,蕭珏也捨不得丟。
因為這是第一次,有人為他親手做的鞦韆。
也許三歲時的他,並不明白自己羨慕的並不是鞦韆,而是蕭玦生來便有所有人的疼愛,而自己只剩下夏奶娘了。
但這並不妨礙他對這憑空出現的鞦韆的喜愛之情。
許是有些熱了,蕭珏在睡夢中一腳將肚子上蓋著的雪蠶被踹飛。
蕭然有些好笑地將被子又蓋回到他肚子上,殿中擺了冰盆,他擔心蕭珏會著涼。
不經意間,他瞧見了枕下壓著的一角帕子。
他將帕子扯了出來,卻見帕上十分素淨,只繡了枝白茉莉。
帕子裡還包著樣物什。
是只銀制的小銀鎖,上面的花樣很是繁複,並不常見。還刻有蘭時的名字,和真正的生辰八字。
是的,真正的生辰八字。
因為蘭時自己向世人透露出來的生辰八字是假的,與這上面的完全不同。
蕭然心想:「怪不得…我怎麼也尋不到你的魂…」
他緊緊握住這把小銀鎖,像是抓住最後一絲希望。眼中赤紅一片。
他找來紙筆,將生辰八字抄下來,將那銀鎖的樣子,紋樣一一畫下,分毫不差。
然後小心翼翼地將抄畫下的紙疊成了一個整齊的小方塊,輕輕地放在自己的懷中,仿佛這張紙比任何東西都珍貴。
他將小銀瑣用帕子小心包好,重新放回蕭珏的枕下。
他復又細細瞧了瞧蕭珏的模樣,然後轉過身去,緩緩地走出了東宮。
那身影頗有些迫不及待的樣子。
「晝春,你去,拿著這紙照著這上面的紋樣去大齊的各大商鋪去問,何人何時定做了這枚銀鎖!務必要清清楚楚,尋到人給朕好生帶回皇宮,不許怠慢!」一回到太極殿,蕭然便叫來晝春,將畫了紋樣的紙交給他。
「是。」晝春接過便妥當地放入懷中,身影瞬間消失在殿中。
而那張寫著蘭時生辰八字的紙條,早便被人送往了國師府中。
晝春走後,蕭然便不顧儀態地癱坐在地,他興奮地全身顫抖不休,「蘭時,蘭時…」他的眼底帶著難以言喻的情緒,仿佛是天降甘露,又仿佛是枯木逢春,蒼天有眼。
此時的蕭然,才終於有了一絲活人的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