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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公公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並沒有跟著去,他只是嘆了一口氣,然後轉身呆呆地看著檐角上不斷滴落的雨珠,哪怕身上已經被淋得澆透,也沒有去換衣服,只是任由其濕淋淋的貼在身上,不斷的往地上滴水。
穿著濕衣服是很難受的,可是蘇格一點感覺都沒有,因為他的心神早已經飛向了寢殿裡面那個面色蒼白,雙眼緊閉,唇色發青,一動也不動地躺在龍床上的那個人。
要不是蕭然的胸口還在微微的起伏,蘇格都要以為,蕭然是不是已經死了,躺在床上的只是他的屍體。
「去陪著他吧。」裴昭在蘇格進來後就一直看著他,並沒有說話,直到看到蘇格面色慘白地跪坐在蕭然的榻前,捉住蕭然無力垂下的手,將自己的臉埋在蕭然的手心裡默默哭泣時,裴昭才輕輕的落下了這一句話,出去了。
也是直到方才,裴昭才真真正正與蘇格見過一面,從前他們從未見過。
這麼多年了,他自然知道宮裡有蘇格這麼個人,也知道蘇格長得與他有多麼的像,可是他並不在意。
與其說是不在意,不如說是不屑在意。
這樣一個無名無份的螻蟻,他輕輕鬆鬆便可以踩死。
若非蕭然寵著他護著他,光朝臣的唾沫便可以淹死這個與他長得十分相似的男寵。
言語有時候也可以是一把鋒利的利劍,尤其是對這樣年輕的未經風雨的年輕人。
蘇格跟他比有什麼贏的勝算嗎?
什麼也沒有,他有的也只是年輕罷了。
對於蕭然來說,國之重臣,遠比光有年輕漂亮臉蛋的男寵來得重要。
裴昭相信只要他在朝中一天,只要他能為大齊效力,能為蕭然效力,他便是缺一不可的那一個。
對皇家子弟來說,利益和權力,遠比所謂的情愛重要。
這一點,裴昭從來都是相信的。
所以他在等,等到蘇格年老色衰的那一天。
等到蘇格被拋棄的那一天,他便會更加堅信自己所相信的。
如今,他出去,並不是因為懼怕這個對手,而是…
呵…
第54章 你快醒來啊,老子真不想當寡夫
蘇格哭的雙眼通紅,「你這個騙子,騙走了我的心,卻又想離開的這麼突然,老子還這麼年輕,嗚嗚嗚嗚嗷——就要給你守寡,你這個喪盡天良的,你怎麼忍心?!」
真是哭的又可憐又的。
可是任憑蘇格怎麼哭怎麼鬧,大騙子蕭然還是安安靜靜的躺在榻上沒有一絲變化。
別說睜眼睛了連睫毛都沒動一下。
只有唇色越來越白,嘴巴因為缺水而顯得乾燥。
蘇格鬧了一會兒就不哭了,也許是想這樣哭一哭鬧一鬧,蕭然就能睜開眼輕呵他一聲:胡鬧!
可到底也沒有成功。
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蘇格便去倒了一杯茶水過來。眼角的淚痕都來不及擦乾。
蘇格從懷裡掏出一方素帕,一角上只繡著一枝雪白的茉莉花並幾片綠葉子。刺繡的人女紅看上去並不精湛且略顯粗糙,但大體上還能看。
他用素帕沾了點茶水,為蕭然潤濕唇瓣。蒼白無色的嘴唇這才露出一點淡淡的粉來。
蘇格見了,這才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點笑來。
「帕子繡好了,你還沒見過呢。」
「不寫情詞不寫詩,一方素帕寄相思。我雖然不愛讀書,可你那日非要我繡這方帕子,你的心思我怎麼會不懂呢?」
「你快點醒來好不好?帕子我已經繡好了,你睜開眼睛看一看嘛…」
說到後面蘇格的聲音漸漸哽咽了,見蕭然還是沒有一點動靜,他有些自暴自棄了。
蘇格的指尖在蕭然蒼白的臉上,眉眼間流連,似是怎麼也看不夠,隨後他俯身,在蕭然的眉心烙下一吻,卻在起身時,不小心的從眼角滑下一滴淚來落在蕭然的唇間。
「蕭然,我不會守寡的,如果你三天後還不醒,我就…天高任鳥飛,左擁右抱氣死你。」輕輕地落下這麼一句賭氣的話,蘇格非常的想看見蕭然被氣的坐起身來怒瞪他的樣子,可還是沒有。
「騙你的,我才不會像你這樣薄情寡義,如果你真的醒不過來了…」
「我就去陪你,好不好?死在你最喜歡我的年歲,那樣我的容貌就永遠定格在這一刻,你就不會像他們說的一樣,待我年老色衰後把我趕出宮去。」
「然兒…」
蘇格絮絮叨叨的講,漫無天地的講,只是一直講,好似這樣,就能忘卻心口針扎一樣的痛,刀割一樣的疼。
真的太疼了,疼的他想死,可又怕現在死了,萬一,萬一,三天後蕭然醒了呢?
所以蘇格只是熬著,熬著,熬盡他的心血,熬盡他的血肉,到最後會剩下點什麼,他並不知道。
他不吃不喝地守在蕭然身邊兩天兩夜,活活將一頭青絲寸寸雪。
他的黑髮被熬白了,精血被熬幹了。
蘇格終是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王公公躲在暗處,一直看著,心疼著。
見蘇格水米未進,身體虛弱不堪,這才昏倒在旁,於是王公公趕忙溜了出來,將蘇格扶到太極殿的偏殿去休息了。
又請來太醫來為蘇格看診,硬灌了幾服藥,又餵了點小米湯,蘇格的臉色才慢慢有點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