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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是這樣!
他任父母的意願彎曲自己,從小到大,把自己變成他們最喜愛的模樣,他聽話了得到的是糖果,他不聽話了得到的是鞭子。
重新審視自己的人生,李路雲胸腔里翻滾起一股濃烈的恨意,電腦屏幕前的五官微微扭曲,神情幾乎不受控制地流露出幾分怨毒。
李父那個暖水瓶丟得「恰到好處」,內膽碎裂,熱水濺了他一身,其中一枚碎片擦過他的臉頰,流下一絲血,那般激烈的摔打似乎讓他靈魂深處覺醒了什麼。破裂到不可拼合的暖水瓶,好像是他本人。
【即使事情暴露了,他們恨的也是——你牽連了他們吧】
肯定是這樣!
父親性格剛硬、極好顏面,母親息事寧人沒有主見,可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喜歡炫耀。他們一定在憤怒,自己這個殺人犯連累了他們生來清清白白的好名聲吧。
【人活在世上,束縛太多了,這些都是枷鎖,你本是自由身,該一一斬斷它們,然後去盡情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血脈父母也是枷鎖嗎?
電腦屏幕那頭的男人,手指摩挲著下頜,唇角緩緩綻開一抹惡意的微笑,那份笑容別有深意,眼神玩味到令人頭皮發麻,如同命運響應一般,他緩慢敲下這幾個字——
「怎麼不是呢?」
受他蠱惑的李路雲胸中激盪起伏,久久難以平息。
烏鴉的話如同一塊巨石壓在他心口,點醒了他,也讓他感到呼吸不暢,仿佛心臟血肉遍布了層層綠色荊棘,這些荊棘就是烏鴉口中的枷鎖,嚴嚴密密地包裹著他,尖銳的倒刺傳出陣陣刺痛,讓他不得自由。他想去拿一把刀,把這些荊棘一一斬斷。
當天晚上,為了徹底解開這場束縛了他前半生的枷鎖,他燒了一壺開水,耐心地等待滾燙的熱水溫度下降,降到合適入口的溫度,他一貫有耐心。
他倒了兩杯水,往裡面放了兩塊藥片。
這個藥他沒有特地出門去買,而是家裡常備,李母上了年紀,常有失眠的情況。這是他解開束縛的第一步,李路雲感覺自己手心在出汗。
等藥片溶化,與水融為一體後,他端起兩杯水,走向父母的臥房。
不出他的意料,父母果然沒睡,一個板著臉怒氣未消,一個靠著枕頭默默落淚。發生這樣天塌下來的事情,他們哪有心情睡覺,一個兩個只想睜眼到天明。
李父還把一大早要去警局的衣服準備好了,用衣架撐起,掛在床頭檯燈這個顯眼的地方。只等第一縷晨曦降臨人間,他迅速換上這身衣服,把兒子拽去警局。
不管是下跪還是怎麼樣,總之要給全市人民認錯!
李路雲把水杯遞過去,說了一句話:「爸,媽,你們別生氣了,我明天就去自首。」
只有他心裡清楚,沒有明天了,這句話其實是他對父母的道別語,從明天開始,他就是一個自由的人。
父母不知道他內心想法。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李父李母用失望的眼神盯著兒子,這一天他們受到的衝擊最大,他們沒有拒絕這杯水,完全沒有注意到兒子掌心一片黏膩,似乎很緊張。
溫水入喉,實在不想面對這張臉,李父李母揮了揮手,讓兒子趕快離開。
臥室牆上的掛鍾發出輕微的走動聲,顯示這一刻已經凌晨一點了,七個小時後公安局上班,他們就會去自首。這種等待天光亮起的日子,讓他們內心焦躁煎熬,感覺分秒如年。
李父最終還是不願入睡,他折回客廳,坐在沙發上,一根接著一根抽菸。
偏偏十分鐘後,躺在臥室床上的李母和沙發抽菸的李父,都感覺自己的眼皮沉重得像墜了鉛,半天掀不開,整個人也昏昏沉沉。兩個沒有心思睡覺的人,竟直接失去意識、昏睡過去。
很快天際泛起一抹魚白,朝陽的金色光輝照進李家的窗戶。經過一夜的沉寂,整座城市似乎遺忘了恐怖,重新喚醒了活力,再度熙熙攘攘地熱鬧起來,李家卻沒有任何動靜,他們也沒有去警局報案。
南城分局一夜沒睡,他們在處理報警電話。
最新一通是一個孩子的舉報電話,電話那頭的男學生才十六歲,一本正經地說要舉報他們的老師。
警員不得不問一句,「小同學,你老師多大?」
「三十多歲了吧。」男學生道。
「我們警方說兇手的年齡是20-25歲,你沒看到嗎?」警員一口氣憋在喉嚨里,要不是良好的職業素養,他都想大喊一聲別鬧了!
男學生急了:「可是警察叔叔,我們老師真的很可疑啊!他也是高度近視眼,最近才配了隱形眼鏡,他六月份才被女朋友甩了,受了很大的刺激。他的性格也孤僻不合群,還很兇,整天罵我們,你們快點把他抓走吧。在開學之前,我不想看到他了。」
「……」警員抹了一把臉。
心說要是你們老師知道這件事,得狠狠收拾你們!
一整天下來,無數市民積極提供線索,警方公布的犯罪側寫點燃了市民的破案熱情,熱線電話直接被打爆了,可一一篩查過去,有用的線索幾乎沒有。
另一邊燕台區派出所。
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走進所里,他的神色略顯焦急,張口就道:「警察同志啊,我要報案,我妹妹陳瑤,妹夫李明海,這兩天聯繫不上了,我去他們家敲門也沒反應,不知道人去哪裡了。我妹妹在三天前的晚上,跟我打了一通電話,在電話里哭著跟我說,家裡發生了一件大事,她難以啟齒、心裡難受什麼的。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妹夫做錯了什麼事,你說都二十多年夫妻,五十多歲的人了,怎麼還年老犯糊塗,我就叫囂著要給妹夫一個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