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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流動的默契,是時機。
現場視頻里大家都說他槍很穩,百發百中,只有他知道,伴隨著劇烈的命中聲響,是他胸膛里噗通心跳聲。
如果江雪律不要求,他不一定會開槍。
不過開都開了,結局一切安好。
他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老秦,剛剛小江同學在病房裡,拒絕了表彰,他說都是老秦你的功勞。他說雖然那時候情況極度危急,可他是相信你才讓你開槍的。上邊還在商議,於浩落網了,這個表彰該怎麼給。」少年渾然忘記了,自己是怎麼被挾持的,怎麼被捲入血色厄運,他只注重結果,似乎把自己能逢凶化吉全部都歸功於那三槍。
秦居烈一聽,眯起眼睛,終於表態了:「讓張局別聽孩子亂說。」
於浩落網了後續影響還沒結束,那直升飛機和那白天三槍、浩浩蕩蕩的警車瞞不住人,江雪律有幸上了本地新聞頭條《毒梟白天開槍挾持高中學生,幸一切轉危為安》。
全市議論紛紛,基本上都是在說,江州市禁毒力度一直很強,居然還有毒梟出沒,真是大開眼界。
文章沒有提高中學生是誰,採取化名。
江雪律請假一天,他在醫院裡,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三歲。入目所及,每個人都柔聲細語,問他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想知道他心理有沒有陰影,畢竟一度被挾持了,還近距離被噴了一臉血。
如果換了一個人,先是被挾持後被救回,都會驚魂未定或者心有餘悸,一個人獨處時恐會感嘆生命之無常脆弱,事跡之跌宕起伏,起碼得冷靜個三四天。
大家也這麼想。
因此,不僅治療身體的醫生圍著他轉,治療心理問題的醫生也在不斷對他進行簡單詢問。一天起碼來七八名醫生,實際上江雪律確實沒有什麼心理陰影,他假裝不知道醫生護士半夜來病房查看,他連安眠藥擱在床邊,都沒服用就安然入睡了。
他閉上眼睛,能回憶起來只有當時護目鏡後秦支隊長那如雕塑般鮮明的臉和那雙冰冷如海水般深沉的眼眸,隨後是三聲緊隨其後的槍響化作背景音。
確實沒什麼可怕的。
留院觀察了一天,確認沒事後,才批准出院。
有幸知道的三個學生回校後也緘默其口,買了鮮花和水果來接他出院。
另一邊,江州市的風波看似結束了,卻遠沒有停下。
於浩落網了,他的地盤上正掀起一場小規模戰役,十幾柄衝鋒鎗衝進農田和芭蕉林,隨著炮火的聲音血肉橫飛,無數人驚慌四逃,斷體殘肢滾落一地。許多武裝車輛團團圍住了種植園,一名身材高大、同樣古銅色皮膚的男子蹺著二郎腿坐在吉普車上,嘴角揚起囂張至極的笑容,「你們老大在華國落網了,這個地盤從今天以後歸我所有!」
「不可能!」二把手被人挾持,用異邦語言道:「我們老大說了,他把這片地交給一個姓梁的老頭。」
他們這批手下正等著老大把這片地賣出高價後帶著美鈔瀟灑歸來,結果什麼都沒等到,只等來了另一個片區的老大。
這種事實也正常,毒梟之間經常趁亂黑吃黑,作為犯罪者,他們常年肆無忌憚地在這座城市橫行。
「我騙你們做什麼?」男人哈哈大笑,隨著一聲槍響,殺戮繼續,空氣中瀰漫著硝煙,片刻後這個地區換了主人。
「黑蠍子落網了,鯊魚成了當地新主,工廠加班加點產出,勞動負擔是蠍子在時的三倍!當地民眾不眠不休淪為奴隸。」
國境之外,一名記者正冒著生命危險報導這件事,「前日花區死傷民眾十七人,傷者百餘人……」
朗朗乾坤下陽光下總是遍地罪惡,可憐江頭風波惡。
偏偏這個地方的老大,一邊燒香信佛,自以為信仰虔誠,一邊雨林販毒,還將人送去地府喝孟婆湯。這名記者因總曝光當地武裝勢力的事情,常常得到死亡威脅,那些勢力的頭目威脅他說,再敢胡言亂語下去,小心總統也保不住他!這一次記者同樣面臨艱難選擇,曝光這件事,他也許會收穫死亡,可良心能夠得到救贖;不曝光這件事,他的良心會下地獄。
終究他還是直面了自己的良心。
他選擇了曝光。
可這一次,他沒有被寄刀片,他自己都感到納悶,再一次偷偷潛入花石區,發現一幕驚破他的眼球——
大畝大畝的罌粟地已經被銷毀,變成了種甘蔗,一群十歲出頭的孩子被押著繳械武器回歸學校,有人出資在當地修建了窗明几淨的教室。代號「鯊魚」的男人不見了蹤影。
「這到底怎麼回事?」記者陷入了茫然和呆滯。
下一秒他敬職敬業地報導:「鯊魚大勢已去,新主成了……」這一刻地盤四分五裂,沒人去在意一名揮舞筆桿子、掌控當地新聞喉舌的小小記者。
又半個月後,記者也開始回過味來了,報導:「新主再度卸任,任何武裝無法占據此地。」不是其他地盤的問題,是這片地的問題。
於浩落網了,所有人虎視眈眈這片地,可一陣又一陣的掃蕩風波過後,大家都清晰意識到了一個事實:這片地誰都不能占。
另一邊風暴還在延續。
這是一間會議室,眾多人來此開會,這一刻他們摒棄前嫌沒有動兵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