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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該說什麼好呢?
可憐天下父母心?還是助紂為虐,養大了綁匪的胃口?
齊翎也快瘋了,綁匪警告的郵件和六個億贖金的交易,全部都發生在陸宅,從白天到黑夜,每一筆數字資金都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匯往海外。
而三天他竟一點也沒發現不對勁!
「警察同志,我們不敢賭啊!小寶他在視頻里一直哭,哭得那麼悽厲。再不給錢,他會死的……」
「柯柯是我的心肝肉,綁匪虐待他,讓他跪在地上吃飯,他嗓子不對勁,好像給下藥了,那貓崽般細弱的聲音,每一次都像挖肉一般,我恨不得替他受折磨,替他去死。」
「呂嘉樂案我們知道,可……萬一呢。」
說一千道一萬,只有那句話——「萬一呢。」
每個人都希望小概率事件降臨在自己頭上,比如綁匪良心發現,比如血親平安歸來。
人性的弱點和那一絲僥倖,真的是被對方掌控在手中,拿捏得死死的。
這是一場多麼精彩的表演啊,兇手以兩條人命、六億贖金將警方耍得團團轉,踩在警方之上,成就了自己赫赫威名。
這盤棋中,恐怕唯有兇手是俯視角,所有人都是棋子,棋子要落在哪裡,都在兇手的掌控之中。
蔣飛聽不下去了,他轉身離開,去了吸菸室,顫顫巍巍地從口袋裡掏出華子,一根接著一根抽,很快腳下一片菸蒂。
沒人說他,後來陸陸續續有人走過來,一臉疲憊道:「飛啊,給我一根。」
一包幾十塊錢的便宜煙,就這樣你一根我一根分得乾乾淨淨。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
霧氣繚繞間,好似有人抽菸抽著抽著,想到自己這段時間的奔波勞累,竟受不住地紅了眼眶。其他人沒紅,只是心情如生吞了十斤黃連,滿臉苦澀。
另一邊,回了警局,那名雲霄廣場出現的可疑中年男人,第一時間移交刑警隊。
男人一進審訊室,嚇得魂飛魄散,立刻一五一十交代了,他果然不是9.26大案兇手,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僱傭人員。
男人說:「有人僱傭我,說去雲霄廣場,在那裡取家裡親戚給他的土特產。」還沒說完,男人坐在懺悔椅上痛哭流涕,說自己並不知情。
銀色手銬稍微束縛住他的雙手,他依然能自如地做擦眼淚、抱頭懺悔的一切動作。
審訊的警察一聽都要笑了。
「你說不知情,你說笑呢!謊話也不編得圓滑點,老實交代,把你和他之間的所有交易通通說出來,給自己爭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否則他是板上釘釘的主犯,你一個從犯的罪名跑不掉。」
男人臉色一變,雙手發顫,警方怎麼知道的,明明他的說辭沒有紕漏,他在夜裡倒背如流。
進審訊室之前,也在內心演練過幾回,有時候腦海里幾個瞬間,幾乎把自己騙過去了。
謊話說得多了,他也相信,自己是一個毫不知情、真正無辜的可憐人。
他用婆娑淚眼注視著警方,妄想能打動對方,讓對方相信自己的表演,可惜失敗了。
戴罪立功這四個字,他也想要。
可那個男人隱於網絡之後,他真的不知道對方身份。
「事到臨頭了,別死鴨子嘴硬,你們是怎麼溝通的?」
「你為什麼會上這艘船?」
良久,男人動了一下嘴唇。
片刻後,審訊室的門被打開,一名警察拿著一份筆錄出來了,朝秦隊搖了搖頭。其他人一看就明白了,面露失望。
秦居烈翻了一下筆錄,眉宇輕鎖,這份筆錄詳實,前因後果不過一句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這個男人不過是被丟到舞台前的傀儡,一個替罪羔羊,給了一筆定金,又被許諾熬到幾年出獄,等著打錢。
反觀綁匪這一頭,錢到手了,替罪羔羊找好了,聰明如他,犯下這起驚天大案後,不可能再出現了。
功成身退後,註定要遠走高飛。
而警方這裡除了一個海外加密戶頭,線索全斷了,被三家父母親手斬斷的。
糟糕的事情還在後面。
這一次受害者家屬背刺警方的新聞很快上了熱搜,六億贖金這個數字一出,一石激起千層浪,消息比病毒傳播速度還要快,一夜之間,全市都傳遍了。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聞訊而來的媒體記者,將江州市警局圍得水泄不通。如果不是安保人員訓練有素,將人攔在外邊,恐怕不得安寧。
偶爾幾隻漏網之魚,衝破防線跑過來,出口第一句話高舉著麥克風:「請問你們市局什麼時候召開案情發布會,警方本次行動出現重大失誤,有沒有人因此要承擔責任?人還抓得到嗎?」
一開口就是誅心之語。
張局長急火攻心,差點噴出一口血。
他爹的去年市局端了幾百個詐騙窩點,立下大功,來的媒體就小貓三兩隻,今年失了一次誤,來的媒體卻有幾百家,這也太過火了吧!
更別說他手下人一個個兢兢業業,沒有人不賣力緝兇,匪徒陰險狡詐,家屬優柔寡斷,怎麼能全怪他們?
可惜事已至此,總得有一個人站出來,除了他,誰還有這份力量?
張局長抹了把臉,發出一聲挫敗的長嘆。
有誰注意,這幾天他也沒怎麼睡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