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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想不到他未來會做那些轟轟烈烈的事。
江雪律填了報案表格,他認認真真寫上了自己的姓名、家庭住址等信息,一筆一划十分工整,還寫上了身份證號碼,沒有任何隱瞞。既然他決定將自己上交給警察廳、上交給國家,從今往後,他的一切都將坦誠相待。
兩名負責筆錄的警員,接過這份報案表格,看了一眼年齡,果然如他們第一照面猜測,是一個未成年人。再看這一手筆跡,好像有點眼熟……
男警員恍惚了一瞬,卻沒有多想。
他拿出筆錄本,「請問這位小同學,你說你看到了有人行兇,要提供線索,冒昧問一句,你是目擊證人或者特殊知情者嗎?」
目擊證人,就是正好目睹了兇案發生或者疑似撞見兇手的目擊者。他們手頭正好有三起殺人案,還在調查中。最震動江州市的是一家四口滅門案。
如果這個小同學當時恰好路過現場,看到兇手走出房屋,說不定能指認他。
特殊知情人,身份則敏感幾分。知道一些內幕,大多數是嫌疑人的親朋好友,看到警方的通告來報案了。特殊知情人一般不願意透露身份,生怕事後遭到嫌疑人報復。
「是的,我看到了行兇者的臉。」江雪律喝了一口茶,他盯著茶水清透的波紋,一片茶霧繚繞中,少年的眼神慢慢放空,嗓音也開始飄忽,這是一種回憶的狀態——
一時之間,兩名警員屏氣凝神,呼吸都停了,他們在心裡,將這孩子未脫口的信息上升了一個高度重視級別。這一刻他們的腦迴路跟蔣飛重合了,相信這孩子將要說出口的線索,一定是大案!
可是少年沒有開口,對方停頓了一會兒,環視了一下四周,忽然道:「這些案件描述起來有些複雜,我能申請一間單獨的審訊室嗎?」
「???」
話音剛落,兩名警員神色錯愕,手裡的筆猛地一頓。
少年人的聲線低沉好聽,他提議時語氣微微有一絲商量,不影響那份表述清晰。他們都聽明白了,才心生錯愕。
好半會兒,男警察才緩過神,一隻手握成拳頭抵在唇邊,啞然失笑:「你要去審訊室?小同學,你知道審訊室是什麼地方嗎?」
審訊室可不是招待室。
招待室在接待區,有許多個房間,主要用於接受報警求助、案情調解等,有配套的軟沙發和熱乎的茶水,負責招待的警員態度多和風細雨,給予無限關懷。審訊室則是針對犯罪嫌疑人的詢問室,為了撬開嫌疑人的嘴,面對的警察大多都是鐵面無私的飈姐硬漢,態度如秋風掃落葉,兩者性質截然不同。
他們還是第一次聽到,主動要去審訊室的報案人。
男警以為自己聽錯了,搖頭失笑。
女警也這樣認為,她神色溫柔,語氣充滿安撫和鼓勵:「小同學不要怕,請相信我們警方的職業素質,等你走出這扇大門,我們不會對外透露半個字,你在這裡說就可以了。」
眼前的孩子又不是犯罪嫌疑人,怎麼能去審訊室呢。
「我知道。」江雪律開口,他與兇手們精神共振,審訊室對他而言,也是一個極為熟悉的地方。
犯罪嫌疑人們大多心裡有鬼,他們進了審訊室,面對滾燙的審訊燈、攝像頭、密閉的空間和嚴厲的警察,心情大多驚慌失措,冷汗心虛,幾番審問下來會禁不住坦白交代。
江雪律不同,他並不把自己放在嫌疑人的位子。態度再嚴厲的警察對他而言,他也不會懼怕,只會心生親近,產生安全感。
人民警察保護無辜民眾,他是被保護對象,他怎麼會害怕呢?
更何況招待室溫暖如春,許多布置舒適又柔軟,卻不能給他安全感。唯有審訊室才隔絕一切外界聲音,有監控設備、有同步錄音錄像儀器,能讓他心情徹底放鬆平靜下來。
事後也不需要多說幾遍。
江雪律剛這樣想,與他這間接待室接壤的隔壁房間,便傳來穿透牆壁的痛呼聲,是一對中年夫妻,更是兩位受到莫大刺激的受害者家屬,他們坐在沙發上哭天喊地。
「我那可憐的女兒啊,她失蹤四天了!」
一名女警為兩位受害者家屬端了兩杯熱茶,可受害者家屬根本沒心情飲茶。女子眼角溢滿淚痕,眼睛一片紅血絲,「警察同志,你們受理案情了,找到我女兒了嗎?」
「邵女士別激動,我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我們警方已經出動人手了,許多路段我們都設卡盤查,也啟動了無人機在天上巡邏,暫時沒有線索,不過請你們再耐心一點,給我們一點時間。」
女警連連安撫。
這起失蹤案不同尋常,市局人手不夠,可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可惜家屬報案晚了,在少女失蹤後的第二天晚上才意識到不對勁,後知後覺地報了警。警方在江州市設卡盤查,可惜人海茫茫,目前毫無音訊,不確定少女是否已經離開了江州市,如果離開了,又是去哪個城市。
警方說得很有道理。
受害者家屬卻很難心平氣和的接受,尤其是少女的母親邵女士。她的女兒聰明孝順、溫柔體貼,一頭柔美的黑色秀髮引人注目,簡直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姑娘。每一次想起女兒,不知道對方在何處,想到對方會遭遇什麼不測,邵女士每天都要以淚洗面。
這幾天都快把眼淚哭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