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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城市的警力聯合在一起審他。
這個事情不會小。
他被人推入審訊室,門砰地一聲關上,刺眼的白熾燈被一名警員打開。燈口轉了三百六十度一圈,猝不及防打在他的臉上,把他一張臉照得清清楚楚。
這燈離太近,強光刺激得他瞳孔一縮,差點流下生理淚水。熱度也太燙了,燙得他臉上肌肉一個顫抖。
如果說,上警車時的粗暴對待,李東還能用一句巧合應付安慰自己,那眼前這個嚴陣以待的架勢——沒有水,上了手銬和椅子,逼仄的審訊室,唯有窮凶極惡之輩才能得到的待遇,他忽然就無法欺騙自己了。
恐怕是霍家那案子暴露了……
李東神色拘謹,十指緊緊交叉,手背悄然浮現了幾條緊張的青筋。
果不其然,負責審訊的那名警察,一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眸望向了他,開口道:「李東,11月8日的晚上你人在哪裡?」
李東訕笑一聲,「11月8日啊,好久了,我得好好想一想。」
他低下頭佯裝回憶,李東還不知道,他所在的審訊室,每一個角落的攝像頭全開了,當地警局所在值班的警察都在監控器面前死死盯著他,連局長都來了。因為報案人消息屬實的話,李東手裡可是足足有十多條人命!
所有人都盯著他的表情神色,看他手部細節、腿部動作。
正是這樣無孔不入的監視,李東的每一個動作眼神,眾人都沒有錯過。眼神迴避、雙腿摩擦,以手碰鼻……
一名經驗豐富的老刑警冷笑:「這廝準備撒謊了。」
話音剛落,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李東拍了一下大腿道:「警察同志,我想起來了,那一天是周五,我應該是在家裡睡大覺呢!」
秦居烈冰冷的眸子猶帶著審視,眼皮都懶得掀動一下:「這就是你說的老實交代、絕對配合?11月8日晚上,你人難道不是在江州市?我們早調取了你名下的所有出行記錄,11月7日下午你坐上了一班飛往江州市的航班,三個小時後,你入住了當地一家酒店,8日到9日的凌晨,你的身影出現在了發生滅門慘案的霍家別墅附近,我沒說錯吧?」
一個反問句,示意李東回話。
居然這麼詳細……
警方手裡到底掌握了多少。
李東的心緩緩沉入谷底。
他是職業殺手,接了單後就會調查,花了一段時間踩點,什麼路段監控攝像頭純屬擺設,什麼路段的監控完全可以繞開,這些事他一清二楚,所以他不明白,自己的行動軌跡,警方是怎麼知道的?
李東內心想法激烈起伏,他不想自亂陣腳,面上依然巋然不動道:「好像是這樣啊,哦警察同志,那一天我是去江州市旅遊了,江州市夜景果然很漂亮。」
仿佛「霍」字燙嘴,他隻字不提霍宅有關的事情。
畢竟如果沒有金錢的維繫,他一個陌生人,跟霍家無冤無仇,怎麼可能千里迢迢前往江州市,夜半潛入霍宅。沒有兇器、沒有目擊者,什麼證據都沒有,警方怎麼能指認他,他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暴露的,可他希望這一切只是虛驚一場。
所有警員都清楚,李東跟駱榮不一樣,前者常年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早早越過了法律底線,心理素質極為強悍,是一個狡猾如泥鰍的人,或者可以用老奸巨猾的狐狸去形容。
面對這種人,「詐」的方法完全沒用。
最好的手段是直接上證據。
一幅畫放到了他面前,李東嘴角噙著笑,還在想警察給他看什麼東西,這一看他笑容僵在了臉上。
哦這畫上是他。
這他媽是誰畫的,畫得還真像。李東不情不願地心想,人在照鏡子時,常常有自我濾鏡,認為自己比別人眼裡漂亮或帥氣多了。李東也這樣認為,他認為自己比畫像上好看多了。
偏偏他心裡又很清楚,畫像上的長相才是最真實的他。
「這是目擊者畫下的你。」
一聽這話,李東立馬把畫翻了一面,背面朝上。
「……」太陽穴突突突狂跳,腦子裡狂風驟雨般激盪,他努力搜尋著案發時的一切,別墅的構造,可能搖晃的樹影,疑似的人影,心裡在想,他明明都排查過了,怎麼還會有目擊者。那個點是萬籟俱寂的凌晨了,所有人都陷入夢鄉,哪裡來的目擊者。
如果那個時候真被人撞見了,他早就——
滅口是他一定會做的事情。
李東現在腦子很亂,這幅目擊者的畫像一出來,他在這審訊節奏中豁然滑入了被動,他不知道,江雪律並非在案發現場附近撞見他的,對方是在夢裡。某些天賦能力和秘密需要嚴密保護,江州市警方不會對犯罪分子說出這種事。
「除了目擊者這幅畫,駱榮已經落網了,我們在他手機里發現了這些。」秦警官下頜微抬,冷冷瞥了他一眼,一名小警員同樣冷笑著把列印出來的資料遞了過去。
當初在醫院裡震撼所有警員的受害者照片,這一次清晰出現在了李東面前,李東猶如遭遇當頭一棒,差點沒維持住表情。
他本來不知道駱榮是誰,正如駱榮不知道他是誰,買賣雙方只因交易維繫——可現在,他知道了!
駱榮,是他那個僱主!
李東臉色劇變,一瞬間想通了許多彎彎繞繞。
他稍微想一想,立馬就猜到了,一定是駱榮那裡暴露了,拔蘿蔔捎帶泥地把他給攀扯出來了。再看這些鐵證如山的照片,當下他想殺人的心思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