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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眠洋也很熱,如果說江雪律的臉色如紙般蒼白,那他的臉色是因熱漲紅。
他額頭出了許多汗,汗水從額頭、鼻翼兩側滲出,黑框眼鏡都變得黏膩,眼睛都快看不到眼前了,「學校是不是人啊——這麼熱還要我們來操場聽講話——」
「要不你們誰暈一個,我扛你們去醫務室,這樣正好撤退。」
一群高中生苦中作樂,推推搡搡中出了一個主意。
「我來吧。」
一名男生作弱柳扶風狀,正準備暈,下一秒隔壁班有人驚呼,居然是被人搶先了。
隔壁班的方陣就這樣被衝垮了,聽到吵吵鬧鬧的動靜,正在高台講話的教導處主任神色一驚,趕忙拿起話筒,指著下方說:「那個誰,暈倒的女生,身邊兩個人送她去醫務室……」
教導主任顯然也知道這氣溫堪比魔鬼,他清咳了幾下嗓子,說:「我知道這個天氣很熱,但大家要努力克服一下,下面我再簡單講幾句就解散。」
塑膠跑道上,地表蒸騰的暑氣仿佛桑拿房,連邁開長腿奔跑的體育生都有氣無力,枝頭的蟬鳴更是拖長了聲音,比往日要響。
周眠洋低聲:「啊啊啊啊吵死了!」
不知道這股怨氣沖的是講台上的教導主任,還是那沒完沒了的蟬鳴。
沈明謙推了推眼鏡,他的臉也很紅,被太陽光眷顧的半張臉曬如京劇演員。
高溫令人心情煩躁,沈明謙口氣卻依然溫和:「別生氣,聽說當夏季颱風襲來之前,蟬蟲會振翅發出遠超之前的鳴響聲,世紀初的那場特大超強颱風鳴蟬因此命名。」
「今天很熱,可能大部分都是濕熱。」簡單來說,空氣中的濕度增加了,潮濕悶熱一來,大家難耐程度升級了。
周眠洋一驚:「是這樣嗎?世紀初的颱風,那個時候我們是兩歲還是三歲?我好像一點印象都沒有。」
沈明謙笑了一下沒有說話,當時在座都是兩三歲的小朋友,怎麼可能有印象。
閒聊間,講話結束,操場瞬間人散了。
江雪律拖著疲憊身軀回了教室,他是苦夏體質,才入夏,他整個人下巴都瘦出形狀,曬多了人也容易憔悴。
「好熱啊好熱啊,熱死了,快把風扇打開。」其他同學拿書本扇風,周眠洋也折了一張紙,在汗濕的臉上狂扇。微涼之風帶來些許慰藉。
江雪律坐著靠窗的位子。
風吹著他的臉,體熱稍微緩解,也許正是快速冷卻下來,他感覺眼皮很疲倦,莫名地就想把額頭靠在手肘上睡一覺。
江雪律向來隨心,他這樣想了,也這樣做了。
眼皮一合,視覺感官被黑暗覆蓋,他悄無聲息進入了夢鄉,他做了一個夢,夢裡是雷雨天,強氣流席捲了江州市,所有建築被隱沒於風雨當中。雷聲不停,閃電嘶吼,風聲呼嘯卷過滂沱大雨,傾盆之水從天上來。
他似乎捕捉到了什麼——充斥著驚天犯罪的氣息。
連同陣陣驚雷,光怪陸離就像電影片段一般閃回,驚出他一身冷汗。
等再度醒來,天色居然已經黑了。江雪律神色一驚,周圍的同學很吵鬧,這種吵鬧十分令人安心。但他睡久了,身體虛軟血液倒流,竟生出一種今夕不知何夕的恍惚感。
有人喊他,是周眠洋:「阿律,你醒了啊?」
「……我睡多久了?」江雪律發現自己嗓子啞了。
周眠洋伸手揉了揉眼睛,也一臉睡眼惺忪:「沒多久,一個下午。」
周眠洋的背後,一群學生橫七豎八,說明下午的課,大家都趴在桌上睡了。
「那……」江雪律話還沒問完,周眠洋心有靈犀地撐起下頜,眨了眨眼睛:「老師問過了,我沒說你在睡覺,我說你中暑了。老姚還問,要不要抱你醫務室,我說你去過了,還喝了藿香正氣水。哎你不知道,老姚看你的眼神太肉麻了,簡直是柔情似水,全程還一直在拍你肩膀。」
班主任什麼時候來的?
還拍了他肩膀?
江雪律摸了一下左肩,可能是他睡得太沉了,什麼感覺都沒有。
他連有人來過都不知道。
也是這時候,江雪律才發現,窗外這不是黑夜,而是陰雲積聚,白晝變成了黑夜。窗外草木全部模糊了,透出陰冷的輪廓,輕盈的帘子被呼嘯的風高高吹起,拂過少年的臉。
天色怎麼會變得如此快?
班級里陸陸續續有人甦醒,大家驚慌失措:「慘啦!!!看天色要下大雨,怎麼辦我沒帶傘!!!」、「我得趕緊給我爸打電話,讓他放學來接我。」
周眠洋喜歡看小說,他看了教學樓上空暗沉的天象,天際浩浩蕩蕩的烏雲翻滾湧來,盤旋在城市上空,如同一個自帶風浪的漩渦,口氣頓時很興奮:「這好像世界末日啊!!!」
是很像。
江雪律收回目光,早上他才感到陽光普照,到了下午十分陰冷,這溫度下降太快。
「別說什麼世界末日了,真世界末日了咱們學校也不會停課。」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
話音剛落,下一秒學生們情緒直接興奮了。
他們尖叫——因為教室里忽地黑了,所有電燈齊齊熄滅,整棟教學樓齊齊發出山呼海嘯一般的驚呼聲。
高三班級那裡動靜最大。
姚老師本來在辦公室喝茶,停電的第一秒他反應極快,他坐起身子,腳步匆匆地折回班級里:「同學們不要慌,應該是停電了,班長!沈明謙你快去教務處找主任拿蠟燭,大家坐在教室里不要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