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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瘦削後頸那一層薄薄的汗。
他看上去跟機場剛出現時沒什麼不同:身形清瘦,頭髮烏黑,眉眼遮在帽檐下,沒有那種鋒芒畢露的氣質,而是內斂沉穩的神秘。
或許還是有一點不同的。
昨日treasure剛出現,樣子更為清爽,今日對方還是那頂帽子,幾縷墨色的頭髮卻帶了汗。
孟冬臣挑了挑眉,情不自禁心想:這戲做得也太真了,當事人下鏟子比誰都逼真。
終於他開了口:「你……」收手吧。
就在這時,有人一鏟子下去,似乎碰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那人「咦」了一聲停住了,這聲音吸引了江雪律的注意力,也打斷了孟冬臣的話。
又是一鏟子,隨著土層的鬆動,土壤之中有東西浮出來。
「大家!這裡……這裡似乎有情況!」這名志願者聲音顫抖,他擔心是錯覺,又擔心真的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死者為大,他不想冒犯,所以接下來這一鏟,他的動作十分輕柔。
縱使他的動作已經輕柔,黑色泥土還是被翻了上來。
這名志願者神情怔忪,努力湊過去辨認,看看到底是什麼。等真正看清楚後,他的眼珠幾乎從眼眶裡瞪出來,嗓子裡不斷尖叫:「啊啊啊啊警察叔叔我挖出來了!我挖出來了!」
「怎麼了?你發現什麼了?」志願者們好奇地觀望,從自己的坑裡爬起,跑了過去,不約而同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好傢夥你運氣真好,立大功了!我們挖了半天沒挖出來,你居然挖出來了!」
眾人激動得語無倫次,紛紛拿起鏟子,加入了這個土坑。
「發現什麼東西了?」叫鄭哥的老警察,汗流浹背地直起腰。
秋天氣溫開始下降,在這個人人都穿外套的季節,老警察都把外套脫了,袖子捲起來,可見花了不少力氣。
事實也是如此。
這一下午老警察幾乎一直在挖,鐵鎬鏟子揚起不少黑泥。
一種老警察的直覺,讓鄭哥能感受出,這群年輕人沒有胡言亂語,徐征明紅腫的淚眼不似作偽,失蹤記錄也擺在他面前,讓他在疑慮之餘心想,或許當年真有一樁沒發現的懸案?
不顧一些同事的反對聲,他力排眾議出了警。
可隨著挖掘進展緩慢,幾個小時過去才挖了半米深,老警察的體力接近透支邊緣。
一群志願者也是如此,年輕人精力旺盛,可此前他們先坐了車,長途奔波幾個小時後,又跑去警局報案,這個下午又在挖土,體力慢慢瀕臨耗盡。
人人精疲力盡時,一種默不作聲的懷疑難免泛了上來。
志願者還好,他們內部意見極為統一,想的是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覺,明天再來。
明達市警局的兩名警察和一名法醫,想法卻動搖了。鄭哥忍不住懷疑、唾棄自己:他是不是年紀大了,鬼迷心竅了,聽了一群年輕人的三言兩語,居然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就決定出警。
有人大喊大叫時,他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走過去,心裡沒抱什麼希望。
等到他真的走過去,看清楚土坑裡的東西後,他猶如五雷轟頂,表情瞬間變了,震驚得說不出話。
那是一具白骨!
不是野獸的骨頭,是真的人骨,頭顱和肋骨的形狀十分鮮明,屍骨身上還掛了破破爛爛的衣服。
老警察當下停住腳步,反手將那名手持鏟子的志願者推開:「你別動了,所有人退到一米外,保護現場。」
他聲音略有些顫抖。
居然真的有屍體,這事情大了!
「啊?」志願者沒聽清楚,又是一鏟子下去。
老警察一看有點來氣,眉心狠狠一跳,聲音禁不住地拔高:「我說,你們都別動了!鎬頭鏟子全部撤走!保護現場!!!」
沒想到真有命案,他帶來的人手太少了。
這一句堪稱怒吼。
志願者們被凶到了。
比老警察還凶的是法醫,法醫本就在瀕臨怒火噴發的邊緣,他走過來,見到這一幕,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身體顫抖,終於,他爆發出來了,那雙睜得碩大的銅鈴大眼,死死地瞪著每一個人,嘴裡說的卻是:「你們都不要碰!!!讓我來!!!」
江雪律立刻收手,一群志願者也爭先恐後地爬出土坑,把主場留給了神經質的警察法醫。
這下所有人都能看到。
兩名警察小心翼翼地開挖,這黑色泥土的深坑,猶如一張巨獸之口,吞噬著一切。隨著小鏟子一點點撥開泥土,一具死去多年、早已白骨化的屍體,慢慢呈現在眼前,暴露在天日之下,一股刺鼻的腐敗氣味也隨之散開。
志願者們面露驚懼,下意識地捂住口鼻。
法醫戴起手套,拿出工具箱,原地驗屍,很快得出結論:這是一具白骨化到難以辨認樣貌的屍骨,從盆骨和生育程度看,是一名生過孩子的年輕女子。白骨化時間至少有十年以上。
法醫再輕輕撥動屍骨,說出他初步驗屍的死因推測,「身上共有七處刀痕,女性死者死前遭遇過毆打,顱骨變形,後腦勺有撞擊傷,身上多處骨折,這些都不是致命傷。真正的致命傷是深入內臟的刀傷……」
深到什麼程度,深到刀口都烙印在了骨頭之上,入骨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