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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男人被放走了。
首領下達了新的指令,阿泰等人沒有猶豫,果斷跳過這個男人,挑了下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大哭著被抓著胳膊從俘虜群里扯出來。
她知道,自己被選中,說明自己死期來了,還要在世界媒體前行刑,她嚎哭不止,一直對著鏡頭說,「爸爸媽媽,我不想死——」
沒等女子的家人犯心臟病昏過去,哭得要死要活的女人突然也拿出一本小冊子,抖了兩下,抽抽噎噎地開始念經。
念著念著突然爆哭委屈說:「真主啊!你在天上好好看看,有人要殺我!」活像是在告狀,仔細看女人祈禱的姿勢,凌亂崩潰中透著一絲標準。
「?」
這是所有人的反應。
他們已經搞清楚,恐怖分子為什麼不殺人了。
但這個女人難道也是教徒?
阿泰等人再度面面相覷,舉著槍不知道如何是好。
「跳過她!」
這是跳過這個女人的意思。
又第三個、第四個人質被惡狠狠抓出來,是兩個半大不小的年輕人,他們的手臂被抓住五指瘀青。
正是曲蔓枝和沈明謙。
風暴之中,兩人脊背挺直,展示了極強的心理素質,他們知道,前兩個人質恰好是教徒,讓急於立威的恐怖分子大為火光,他們的處境很危險。
穆扎米爾也道:第三個人質、第四個人質要速戰速決,否則士氣會低迷下去。
說不緊張是騙人的。
曲蔓枝攥緊了手,手指在顫抖,手心一片冷汗。
眾目睽睽之下,她微微控制住情緒後,柔順地坐下了。低垂著眼眸,表情超脫了凡塵,看上去十分安詳平靜,不忘在自己額頭雙肩做了一個標準的姿勢。
有一瞬,阿泰心臟微微一顫,幻視了自己的母親。
這個姑娘很漂亮,跟他貧民窟里的母親截然不同,那為什麼會給他親近感,因為她們都信仰同一個教派,念經時身上仿佛沐浴柔和的聖光——
穆扎米爾差點沒被氣笑了,他是一個喜歡刨根問底的人,他問:「你也是教徒?」
「你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入教的嗎?」
這是開始懷疑了,詢問一個信徒與神結緣的故事。
來了來了,居然真的問了——
在場的人質心口划過一句話。
恐怖分子不知道,昨夜在五樓,一個年輕人拿出了他的背包,裡面塞滿了各種小冊子。他給每個人都發了一本廉價經書,說這是活命的關鍵道具,讓大家連夜學會誦經。他還說了一些可能會被刁難的問題,以及建議眾人給自己編一個身份。
等風險真的發生,現編的故事破綻太大,許會經不起推敲。
沈明謙記憶好,旅遊時經過宗教聖地,他聽過一遍,重複一遍能完整背誦,他就能去教其他人。
大家都努力記下。
倖存者們也曾心有疑慮,這種走在街上發的冊子,質感粗糙,還是一本本小經書,送人都不要,能讓恐怖分子放下槍?
不可能吧?
現在才知道……沒有不可能。
曲蔓枝想起了昨夜的事。
她說:「我爸媽患有不孕不育,他們非常渴望有一個孩子,信仰了真主安拉之後,就生了我……他們很愛我,說我是上天賜給他們的寶貝。」想起在酒店門口等著她平安歸來的父母,她眸里閃現淚光。
真主還管教徒的不孕不育嗎?
這誰也不知道。
但這個故事情感充沛,說得跟真的一樣,阿泰面容流露出動容。
恐怖分子沒察覺的地方,人質們面容則微微扭曲:完了這個故事編得那麼好,讓他們怎麼發揮啊?
在生存面前,人的智慧是無窮的,後續他們努力絞盡腦汁,把自己教徒的身份補全了,一個個表情虔誠透著回憶的喜悅,眼角激動落淚。
「我曾經遭受丈夫的背叛,向真主贖罪,偉大的真主喊我釋懷。」
「我遭遇車禍,大難不死,從此信仰偉大的主……」
這群人質里,每一個都是能拿出經書的教徒,恐怖分子也意識到了,他們殺誰都不是。
之前的場景完全顛倒過來了,之前人質哭泣、哀求,跪在地上求饒,恐怖分子面容冷酷,說怎麼樣也不肯饒恕他們。
如今,人質念經、爆哭、委屈,恐怖分子持槍臉色難看,因心有顧忌,根本不敢動手。
沈明謙還反過來道:「神是仁慈的,你認可嗎?」
這能不認可嗎?
在場四名恐怖分子中,有人點頭。
願意點頭說明江雪律的策略很正確,沈明謙又道:「神是公正仁慈的,神說要扶危救困,神說虐待孤兒者遭災禍,神連宰牲都說應當安撫後減輕它們的痛苦……」
得到這本小冊子後,沈明謙連夜把全本每一個章節和教義都看過了,認真思索過了,此刻他娓娓道來,展現絕佳的記憶力。
「神愛人,並不嗜殺。可是——人會殺人。」
話擲地後,沈明謙圖窮匕見:「——而你們在幹什麼呢?真主在看著我們呢。」
阿泰猛地睜開眼,身上倏地汗涔涔。
他下意識有舉槍衝動——這段時間他用熱武器生殺允奪習慣了,無法容忍接受旁人口氣稍顯凌厲的挑釁。
他想怒斥對方懂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