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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生面無表情,耳根卻有點發燙,薄薄的短袖下,手臂肌膚微微起了一點雞皮疙瘩。
這像極了什麼,上課開小差被老師逮了個正著,發現他表面「嗯嗯嗯」,神色專注仿佛聽得十分認真,實際上,私底下一個字都沒記。
察覺到男人的異常,薇莉亞抬起頭:「怎麼了嗎秦警官。」她眼角噙著淚痕,幾乎快被自己編造的故事感動了,她是一名多麼智勇無雙的女子,能逃離魔窟,在異國他鄉實現積極自救。
周遭這一片空地格外安靜。
這還需要問怎麼了嗎。
秦居烈擁有九年刑偵經驗,一路鋒芒展露屢破大案無數,他一聽就知道其中前後矛盾,也一眼看清這報警單背後的貓膩。思及此,他謹慎地觀察這位報警的女士。
毫無疑問,薇莉亞長得十分美艷,與照片上的受害者十分相似。哪怕是走在異國街頭,這樣一個打扮時尚、身材外貌姣好的女性,在遊客雲集的地方,確實容易成為旁人下手的目標。
動機合理自洽。
她也確實遇害了。
這張照片透著死寂一般的冰涼,了無生氣,隊伍里的法醫看過之後,都說「距離太遠,確定不了呼吸脈搏」,躺在地板上的女性肌膚還有光澤,看上去仿佛簡單昏迷,無法確定生死。如果這張照片是死亡後立即拍攝,那個時候人體剛停止血液循環和呼吸,與活著時沒什麼兩樣,因為一旦死亡時間超過一兩個小時後拍攝,法醫能從皮膚表面看出輕微屍斑……
總之,這是一張很簡單,又很複雜的照片。法醫鑑定中心,一群閒下來的法醫圍繞著照片爭吵不休:「照片上沒有屍斑,不確定是否死亡!」
可能死了,也可能沒死。
如果死亡了,薇莉亞怎麼可能好端端坐在家中,騙局直接就能戳穿。如果沒死,這張照片上的女子,又真的是「薇莉亞」嗎?秦居烈雙目牢牢盯著她。
再怎麼漂亮的當事人,如何哭得楚楚動人,也不會令他心折,產生什麼憐香惜玉之心,尤其是對方可能在報假警。
發覺這名警官一直在觀察她,薇莉亞有點緊張。
眼前這位男人長相極為英俊,身形修長,肩背寬闊,唯獨眸子裡一片深邃,玻璃長桌倒映出對方的影子,勾勒出稜角分明的下頜線。對方望著她,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停在報警單上。
良久,聲音響起,語氣冷淡地發出質疑,「你說綁匪知曉你的職業,發現有利可圖後,選擇逼迫你?」目光極為銳利。
「……對。」
「他既然目的是為財,他操作過你的帳戶了嗎?金錢流向何處?」
薇莉亞語塞了,無法回答上來,團隊把所有細枝末節都考慮清楚了,但總有幾個地方有所遺漏。這名警官問得太多了,幾乎把她從上飛機那一刻盤問到現在,她越回答越吃力,越是到了詢問末尾,為了不出現前後漏洞,她回答的速度越來越慢,幾乎要思考半天,在經紀人眼神示意下才能回答。一場問話結束,她在開了空調的房子裡大汗淋漓,頭髮下的後頸滲透了汗液,整個人仿佛脫了一層皮。
到底是編的,再怎麼完善,部分細節也如空中樓閣。
她心下惴惴不安。
這警察的態度是什麼意思,覺得她在說假話嗎?其實她本意也不想這群警察到她家裡調查取證,她只想走一個過程。
還好馬上就結束了。
「好,感謝鄧小姐的配合,請留下你的手機號碼,明天我們還會到來,屆時會通知你。」
你們明天還來啊!
薇莉亞捂住心口,她的笑容有幾分勉強,在經紀人眼刀之下,她伸手撩了一下頭髮,一個垂頭眨眼間,恢復了表情管理:「好的,警官您的號碼也給我一份吧。」秦居烈不置可否,在筆記本上提筆寫下一串數字。
也許是女主播實在漂亮。
俊男美女站在一起,一邊是高大的警官,一邊是美艷非常的受害者。一名見習警小聲開玩笑調侃道:「喲,秦隊拿到號碼了。」
「我這是工作需要。」秦居烈耳尖聽到這句話,銳利的目光驀地投來,冷冷地盯著說話的小警員,把對方看得膽戰心驚後,視線一滑,順便看了一眼旁邊的高中生,「這是正常的工作往來,我電話簿里躺著一堆當事人。」
江雪律茫然了一瞬,感覺秦隊長在向他認真解釋,是在向他解釋嗎?
嗯,可他也沒想歪啊。
剩下幾名警員,有人負責再補充詢問幾個細節問題,有人拍了照片,作為調查取證的需要。轉頭他們就問江雪律,想驗證一下自己的看法。
江雪律能有什麼看法,他合上無字天書,老老實實說:「她沒有被綁架。」
小警員激動地拍掌:「我就知道!我們一聽就聽出來了,秦隊也這麼說。」
大家早就習慣了,犯罪現場的兩人,一個刑偵經驗豐富,一個能預見犯罪,倆強強聯手,一起出這個現場,別說一起撲朔迷離的綁架案了,什麼命案都不在話下。
兩人都下了定義。
這個案子差不多該定性了。
第二天一早,會議室內,所有口供、照片、出入境記錄等資料已經齊全,擺在刑警支隊辦公室上,個人描述充足,細節有餘,證據不足,充分說明了這是一起真假混雜、徹頭徹尾的無頭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