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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飛人就傻了,他手足無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老秦才教幾天,幾天時間孩子就這樣了。江雪律站在警局裡,他今天穿了白色T恤和鴨舌帽,可能是苦夏他無法承受烈火熏籠一般的高溫,脊背像正在抽條的柳枝,看上去又瘦了一圈。
暴露在短袖衣服下的一截手腕,有一圈清晰的痕跡,是隱隱約約的指痕。手臂肱二頭肌處,也遍布摔摔打打的痕跡,由紅轉深,變成刺眼的青紫色。
江雪律生得白,他還是特別容易留下痕跡的瘢痕體質。當初被槍口指著留下的青紫印痕,時隔一個多月才淡去。
而被人威脅的痕跡才淡去。
如今一圈鎖痕、鉗制痕才新添,襯著消瘦精緻的手臂,顯得觸目驚心。起碼蔣飛一看,飯都差點吃不下了。
「孩子你疼不疼?沒事吧?要不別學了!」蔣飛一陣憋悶,見到這些傷口,他心裡也很不好受,雖然他們當年也是這樣過來的。
奈何人總是心軟的,自己這麼過來了,總覺得讓別人身上復刻一遍極為殘忍。更別提大夏天的,孩子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慘白如雪,「你不想學就點頭,我幫你去跟老秦說。」
江雪律沒有太多力氣,全身的骨頭仿佛碾碎了在重組,睡了一覺也沒有好轉。他先是在聽,點頭表示確實很疼,聽到後一句,他抿了一下唇,一個勁的搖頭。
他遲疑片刻,問出了心裡堆積許久的一個問題:「……蔣哥,秦警官是不是很討厭我?」
「怎麼會。」
要知道他一套動作教一周,還教成那副鬼樣子,老秦直接冷冷剮了他好幾眼。蔣飛嘆了一口氣,喃喃道:「老秦對我有意見倒是真的。」
江雪律緩緩抬頭,他忽然想起了學校里很多同學討論的東西。
他問:「蔣哥,秦警官是什麼星座?」
「摩羯吧。」蔣飛愣了下,他一個滿三十的男人,不是很懂這些小女生小男生流行的東西,不過這玩意兒代溝也不深,他答得上來,「你看老秦那樣子就知道了,極度標準的摩羯,小律啊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好奇一下。」
江雪律若有所思,他將手伸入口袋,拿出手機,打開網絡,開始搜索:摩羯座是不是很討厭巨蟹座……
手機助手:請問主人,你是不是想知道,摩羯座是否討厭巨蟹座,現在為你檢索答案,請稍等,主人,經過我的搜索,得出的結論是兩個星座氣場八字不合,摩羯座強烈地討厭巨蟹座,巨蟹座也不喜歡摩羯座的強勢和掌控欲。
江雪律沒什麼反應,他鎖上手機屏幕,覺得小助手不准。
前者他無法斷定,但後者他知道是錯的。已知一段話後半句是錯的,前半句也不必當真。
學數學的總是充滿嚴謹性。
另一邊張局也注意到了江雪律身上摔摔打打痕跡,心驚肉跳,不太坐得住,想了想,動身前往了刑偵組辦公室。
秦居烈正好在,張局見人正好在,忍不住就說了,「你看到沒有?你看清楚沒有,你怎麼忍心的?」你就這麼對咱們華國的犯罪克星?
秦居烈神色淡淡,他冷漠的目光透過百葉窗,在少年人的手腕停頓了一下,很快便移開。他回答了張局的問題。
比起張局的抓狂,他聲線穩定得可怕。
「不是您一開始說,一個做好人,一個做壞人,需要我完整幫您回憶一遍?」
……
「我平日案子多,不教新警,我不想看到我手底下人再度被威脅。」
「您下達的指令,您日後千萬不要後悔。」」
「……」張局閉嘴了,他確實想起來了,在醫院給人辦理出院手續時特地叮囑過,「我是這麼說過,可我也沒讓你往死里操練啊!你快把人折騰壞了!你看看那孩子臉色多白啊,人家平時上課,周末挨練,這多累,我後來還說過什麼,『你們要悠著點,不能一下子上強度!』我是萬萬沒有想到,我管住了蔣飛,唯獨漏了你!你慢慢來會怎麼樣?我要是那孩子,現在鐵定恨死你了!」
「你看看,人家現在見了你就繞道走。」
百葉窗外,少年也往這個方向望了過來,似乎看到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看到,果然繞道走了。整片空間氣氛驟然尷尬起來。
在座誰不是從那個年輕叛逆年紀過來的,誰揣摩不了心思呢?
軍訓時,累得要死要活,被澆灌了一身汗水,進步了還沒有幾句好話,誰會喜歡頂頭教官?
「您說過就行,我只是在執行。」
秦居烈接過法醫遞來的一份屍檢報告,聚精會神地盯著,接下來陷入長久的沉默。男人薄薄的眼皮半闔,仿佛萬事萬物都不放在眼裡。
第一百九十二章
英華中學競賽班裡,總共入選了五十名學生,大家都是自願報名,上課又乖又聽話,下課就嘻嘻哈哈幹什麼都有。
江雪律也在其中,他以往手裡攤著習題冊,會無視周遭一切喧囂,沉浸在做題的海洋里。
今天他卻無法做到,肢體渾身酸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刺激神經,讓他無法忘乎所有的沉浸。
江雪律本就是學校明星人物,不少同學注意到了他的異樣,更重要的是,少年眼瞼處一片淡淡的青黑,精緻的五官難掩疲憊,眼神也透著幾分迷離,令人忍不住好奇,學霸做什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