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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秦居烈還在看照片,他的假期還有三日,他聽到了鈴聲,目光倏地望去,拿起手機一看屏幕跳動的「張局」,心下有了預感,自己的休假又要提前結束了。
他唯獨沒有想到。
是這件事。
「小秦啊,咱過年時間能提前結束休假不?去南流出一趟差。」自己批的假條,張局當然知道,截止日期是什麼時候。他訕笑了兩下。
「不成。」秦居烈深吸了一口氣,氣勢拒人於千里之外,張局連忙哎了兩聲,「先聽我說完!是省廳的安排,需要一名警察陪小江同學出差,我左思右想,其他人不放心,只能想到你和蔣飛那小子。」
蔣飛身手好,還擅長插科打諢,遇到危險能擋兩下,護送一個未成年人綽綽有餘。可那小子私底下愛喝酒,煙偶爾也來兩根,如果把對方安排去小江同學身邊,如果乖孩子被帶壞了怎麼辦,張局有點不放心。
第一通電話就是這通了。他打算秦居烈不成,列表里再挨個打電話。
「去南流?」
「對,去南流,下午四點的動車。我們已經跟小江那孩子說好了,去動車站匯合。你看八年前你護過人家,現在再去護一趟,這多有緣分。」
秦居烈沒有說話,下一秒邁開步子,回房間收拾行李。
休假就這樣結束了。
其間張局還絮絮叨叨:「通緝令這事我們才知道,暗地裡不知道流傳多廣,安全局在手動攔截了,外邊遲早會發現,一個遊刃有餘能看見犯罪天賦,你比我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秦居烈沉默了一會兒,濃眉皺起:「我上次提議的結果怎麼樣?」
「上級很重視,打算在年後派最優秀的心理醫生團隊過來。咱市局有福了,全局人手都能測一遍,有什麼心理問題都早點醫治。」
這種手法很簡單,隱藏一棵樹最好的辦法,便是將這棵樹放在一片森林裡。
未成年人的心都過分玲瓏剔透。
如果讓江同學知道,自己一個人單獨接受心理測試,一個過完年才十七歲的孩子會怎麼想?他會不會認為自己有問題。如果讓整個警察局都一起陪同接受心理測試,對方反而不會想太多。
「還是你想得周到,我們都沒想到。」張局也在這一次測試人員中。
本來在一線的警察,或多或少都有心理健康問題。
有人是職業病痛,有人創傷後應激遲遲無法修復,有人是情感倦怠,有人壓力之下患抑鬱症,有人無法平衡家庭等等。全體警員能夠免費享受一波國家出資心理醫生團隊的治療也是一樁好事。
「嗯。」
秦居烈回屋收拾行李,打開衣櫃,簡單收拾了起來。
他這一動靜,秦母瞪大眼睛,吃了一驚:「不是還有三天嗎?」兒子這結束休假也太快了。
仔細一看她臉上沒有任何不舍,只有計劃被打亂的遺憾,實際上除了兒子回家那天她激動了一下後續就正常了。
她遺憾也是因為,她才約了明天朋友家的兒子來家裡坐一坐,這兒子一走,這見面就打水漂了。
「有案子,下午四點的動車。」
秦居烈道,不忘囑咐:「家裡有任何事情,給我或者蔣飛打電話。」
一聽有案子,還是人命關天的事,秦母不再問了。
二月份沒有那麼冷了,江雪律把羽絨服脫了,羽絨服有時候顯得臃腫行動不便,為了方便行動,他給自己換上加絨的黑色外套。
秦居烈來的時候,見到一個少年在發呆。
每個人都有許多副截然不同的面孔,比如在父母面前報喜不報憂的樣子、熟人面前放肆大笑的樣子,愛人面前努力有擔當的樣子等,這不是面具,人只是如同一顆鑽石,每一面都折射出不一樣的光。
小江同學應該也有許多面。
秦居烈只見過,對方在熟人面前微笑的樣子,破案時冷靜聰慧、嫉惡如仇的樣子,以及……現在這副待在陌生人海中不善言辭的樣子。江雪律似乎沒在候車大廳找到座位,選擇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模樣安安靜靜地待在一個花壇邊。
陽光溫暖但風有點大,少年的拉鏈一直拉到鎖骨,黑色針織帽也嚴嚴實實壓著劉海,睫毛幾乎沒有眨動,看上去十分靜謐。嘈雜來去匆匆的人流在這一刻都化作對方的背影。
他儘量趕到了,還是遲了點。對方似乎等了有一段時間。
秦居烈的身高一米八七,在人群里算鶴立雞群,再加上性子冷,眼神猶如鋒利的刀,常常給人居高臨下之感。尤其當他注視著什麼人,那個人如果敏感點,往往會感到如芒刺背。
江雪律再怎麼遲鈍,也感覺到了。
他發覺眼前有一片黑色陰影擋住了他,以為是一個路人要坐他旁邊的花壇,他還蹬了一下行李箱的輪子,主動滑開讓了讓。結果那個人沒有坐下,黑鞋子往他左邊順勢也走了一步。
少年這才緩緩抬起頭。
他眼前站了一個男人。
「啊,秦警官。」少年茫然地說了一句,反射性地脖子後仰,看清楚來人後,眼神一瞬間變得清明,他後知後覺:「難道是您陪我?」
您。
一個小輩對長輩的敬稱,透著些許驚訝,真的是十分客氣。顯然江雪律清楚,有人要陪他出差全程保護他,卻不知道這個人是秦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