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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江州市警方窺見了複雜深邃世界的冰山一角。偏偏冰山的掩體有百分之八十掩藏在波濤洶湧的海面之下,尋常人不可見。
所有聊天記錄被列印出來,文字能透露太多東西,警方希望能從其中得到來龍去脈和李路雲逃亡去向的蛛絲馬跡,這一追蹤,他們的視線定格在了當天晚上的聊天記錄上。
烏鴉:【人活在世上,束縛太多了,這些都是枷鎖,你本是自由身,該一一斬斷它們,然後去盡情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李路云:【謝謝你烏鴉,我要去追求自由了】
此後一段時間,這個聊天室再也沒人上去過。
「自由是什麼?這特麼是寫詩嗎?」
閱讀聊天記錄,王隊長怒不可遏,他一個鐵血硬漢,實在不懂一個殺人犯那敏感細膩的內心,偏偏還要去解讀他!
「誰能提供線索,我要給他頒發獎金!」
警方也不是沒耐心,而是一個危險分子流亡在外,造成人心惶惶,隨時可能出現新的受害者,早一日將其抓捕歸案是首要的事。
李路雲他說要去追求自由了。
去哪裡追求自由?
對於自由,專案組每個成員的理解都不一樣,有人認為自由是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有的警員認為李路雲八成去環遊世界了,他們應該去各大交通路線堵截,李路雲想要的自由是什麼樣的?
警方不知道,因此焦頭爛額。
——
江美琴來到警局,她抱著平安無事的兒子嚎啕大哭,李路雲案影響太大,製造了太多起命案,唯有兒子命懸一線,差一點也是其中之一。
稍微想一想,她就心痛得無法呼吸。
李路雲做出的事情,註定要在江州市民心裡留下陰影,不少人見白色變,見白就吐。最起碼牛奶這種東西,近幾年是不會上桌了。
江雪律經過一天一夜的安撫,早已經從驚悸抽身,鎮定下來,他抬起一張精緻白皙的臉蛋,輕輕說:「媽媽我想喝可樂。」
江美琴還在向警方道謝,她哭得極美,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對於一位母親來說,這種心肝寶貝失而復得的心情,註定終生難忘。
可一聽孩子說的話,美麗母親那如雨般落下的淚水驟然一收,翻臉如翻書一般拒絕了他,「可樂不可以。」
以為牛奶出事了,她就會心軟地,任他予取予求了?
「我什麼時候才能可樂自由。」小男孩在母親面前,明顯活潑了許多,小腿踢蹬著。警員們微笑起來,果然醫院護士說得沒錯,孩子再怎麼害怕,家長來了就好了。
還可樂自由?江美琴冷笑道:「想得美,等你長大了再說!」
這番對話只是尋常,令人會心一笑。
秦居烈唇角本來也微微上揚,直到聽到孩子那句話,他眼眸倏地凝起,敏銳至極地一個抬頭,他似乎想起了什麼,直視前方。那眼神太亮,也太具有攻擊性,仿佛一隻遊蕩在原野之上漫無目標的猛禽,忽然注意到獵物一般的犀利。
小受害人毫無疑問是一個乖孩子,而李路雲在前二十二年人生,他也一直受父母嚴格管控,以李家的乖孩子自居,李家的親戚朋友、街坊鄰居對他無一都是誇讚。可事後警方也查到了,李路雲完全是一個極端壓抑、套在袋子裡的人。
他心中的自由是什麼,他的訴求是什麼?也許沒有警方想的那麼複雜——
秦居烈仿佛被點醒了一般,重新去翻閱了聊天記錄。
注意到了「酒」這個詞彙,被提及頻率僅有三次,可每一次都意義重大。
酒可能是一個具體的事物,也可能是一種精神符號,象徵著對方長期過度壓抑不敢放縱的青春期。
半年後,經過一段艱難坎坷的追兇之路後,專案組成員成功將李路雲抓獲。江美琴收到了一筆小錢,來自南城分局的線索提供獎勵,說是給孩子的,對此江女士感到十分茫然。
她家孩子做了什麼?
而此時——
繁華的現代都市,一處燈紅酒綠的酒吧,舞池天花板綻放出七彩的光芒,震耳欲聾的音響里是動感的音樂,一群男男女女在搖頭晃腦,對於這群人來說,紙醉金迷的夜生活才準備開始。
一名酒吧常客點了一杯雞尾酒,坐在吧檯上左右環顧,不知道看到什麼,他驚訝道:「你們這裡來新人了?叫什麼名字啊?」
新人指的是服務生,他目之所及,一個笑意盈盈的年輕男服務生,坐在幾名外國人之間,給他們倒酒玩骰子。
酒保看了一眼,低頭繼續擦拭玻璃杯:「真名不知道,他說他叫阿俊。應聘的時候,他說自己是名牌大學畢業生,老闆看他會說一口流利的英語,把他留下了。」
他們這種聲色犬馬的場所,人員流動複雜,許多有故事的人來到這裡,服務業也是一個比較體貼的行業,從不會問一個人的過去,也不在意別人的未來。當然了,酒吧工作人員如果知道,此人是一個多麼危險的人物,恐怕也不會把對方招聘進來。
「名牌大學?」客人很驚訝,翹起的二郎腿都放下了,「什麼學校?」
「他說他是江大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江大很難考的,不過他似乎幹這份工作很開心,臉上天天都帶笑呢。」
不過很快,一群警察沖入酒吧,驚碎了這場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