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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猙獰面孔占據了半個監控屏幕,笑聲更是極具穿透力,堪比魔鬼,整個人如癲似瘋。
監控另一頭的女警最初被嚇了一跳,情不自禁地抖了抖手臂上爬起來的雞皮疙瘩,回過神後,心情巨爽:「這狡猾多端的9.26大案兇手,可算變臉了。嘿舉報人的畫像,把人給刺激瘋了。」
嫌疑人踏入局裡到現在的表情變化,都沒這一刻豐富。
「老實交代吧,這些受害者,還有你策劃的綁架案。」秦居烈面容冷峻,轉了一下手頭的筆,往黑皮椅背靠了靠,這個姿勢流露出了勝券在握的氣勢。
「行。」
這幅畫的刺激效果極好,周霽他似乎是不想藏了,也藏不住了。更別提,秦居烈還給了他兩張新照片,一張是楊霖從污水地下井裡被抱上來,救護車在一旁,另一張陸小寶昏迷著被搜救隊抱出了井口,腰間還綁了繩索——說明這倆孩子平安無事。
周霽直接氣笑了。
想也知道,八成是同一人所為。
隨後他深深地嘆了口氣。
人在說真話和假話的時候,神色動作,肢體語言,種種眼神截然不同。這個鮮明的對比,在接下來的審訊過程中,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有別於一開始的藏著掖著,接下來周霽果然說真話了。
「我可以老實交代,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秦居烈停下了記錄的筆,眉頭微蹙,皺出一座小山,冷然浮上黑眸。所有人都能讀懂他的意思,都這種時候了,你還談條件。
不過秦隊長沒答應也沒拒絕。
周霽便開口了。
「第一名受害者,你是怎麼盯上他的?他為什麼會走後門,之後發生了什麼,那個戴帽子的孩子是誰?」蔣飛將呂嘉樂的照片放在嫌疑人面前,讓他睜大眼睛看清楚,因為他的緣故,照片上的小男孩永遠止步於八歲的秋日,呂嘉樂所在的小學為他開了一場盛大的追悼會。
周霽笑了:「他啊,當時的他憂心忡忡,臉上有渴羨也有煩惱,我上去跟他說話……」
少年透過夢境遠遠看到,男人牽著孩子的手,偽裝成一個好爸爸。
不要和陌生人說話,這句箴言,貫穿了多少孩子的童年。可如果這個陌生人他嘴唇微微彎起,姿態儒雅和煦,朝自己發出關心的口吻,他手裡還牽著一個五歲大的小男孩呢。小男孩手拿奧特曼水壺,背著小黃鴨書包,天藍色的帽檐下是玉雪可愛的小臉蛋,一雙好奇的眼睛眨巴著看他。
同齡人在身邊,任何人都會放鬆警惕,呂嘉樂瞅了一眼道:「這位叔叔,我沒什麼不開心的。」
男人實在善於哄騙,小孩子很快就說出了自己想要最新版的機器人模型,父親更愛外面的弟弟,我不能買玩具,母親希望我成熟懂事這些話。
男人眼神柔和下來,「那叔叔給你買一個吧,叔叔手裡正好有買一贈一卡,你先去後門等叔叔。我在那裡偷偷把模型給你,你找個地方藏起來,以後誰也不知道。」
「謝謝叔叔!」呂嘉樂開開心心地去了後門。
隨後事情也就發生了——
第一次下手時,周霽還不熟練,晦暗、緊張等等心情裹成心臟的一張網,不斷驅使著他收緊手指,直至孩子在他懷裡失去呼吸。接下來將一個沒有反抗能力的孩子裝入後車廂轉移,也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蔣飛聽得怒火中燒:「你居然用孩子社交?」
如果沒有那個五歲的小男孩,呂嘉樂會跟著一個陌生男人離開嗎,當然不可能。審訊室眾人心裡不由自主升起一股寒意的是——周霽自己就有一個孩子,他居然能狠心對差不多歲數的孩童下手?
這般殺人不眨眼。
簡直令人心生膽寒。
有什麼下不了手的?
在夢境中,江雪律注意到了男人的眼神。他看向自己孩子時,眼神覆滿溫情,看向旁人時,即使隱藏得很好,也遮蓋不住,那種看家畜獵物的目光。
先掠來的獵物,自然是方便宰殺。後掠來的獵物兼具了搖錢樹的作用,方便勒索。
自己的孩子和獵物,從性質上就不一樣,怎麼會不忍心。花年年案也與呂嘉樂相同,都是精心挑選後下手,呂嘉樂被誘騙,花年年是在前往鋼琴教室的路上獨自一人時遭遇襲擊。
「這些想法,你什麼時候開始的?」
周霽眼球轉動,微笑著陷入回憶。
最初只是萌生了一點念頭,想勒索一點錢財,漸漸地他看到一群穿著富貴的小孩子在他面前晃蕩,周杰卻因口吐含糊被推倒在地,眾人嘲諷他小學不收某些地方存在障礙兒童。他才堅定了內心的想法,他要犯下一起驚天大案——他要讓自己的孩子即使終生存在缺陷,後半生也衣食無憂。
他開始審視江州市的富豪名單,成日驅車在街上遊蕩,搜尋最好下手的目標,他與海外有了聯繫,他開始學習反偵察技巧和棄屍藏屍最好的方式。
無數想法、多年籌劃聚沙成塔,最終催生了一個惡魔。
當出國申請有望的消息傳過來那一刻,他的決心也從天而降:兩年了,是該動手了。
為了小傑,他沒什麼做不出。
父母之愛子,本就要為之計長遠——
這本要持續一天的審訊,不過半天就結束了,張局都驚嘆刑警隊的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