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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蓮似乎不太喜歡靠近那位皇太子,季應玄打算親自去太子別院裡找。
他提著七上八下一顆心,步履匆匆出了館驛的房間,正要動身,忽聽天邊遙遙響起一聲鳶唳。
他驀然轉頭,月光里,見機關鳶馱著一個人越飛越近。
機關鳶在半空收攏翅膀,季應玄伸手接住了摔下來的雁流箏,見她雖然尚清醒著,模樣卻十分狼狽。
渾身都濕透了,身上還有七零八落的傷口,像剛被蒸熟的麵團,滾燙柔軟,落在他懷裡。
嘴裡喃喃有聲:「怎麼又開始了……好疼……好討厭……」
季應玄蹙眉望著她:「你這是跑到哪裡去了?」
流箏頭暈眼花地吐出一口氣,所幸還沒燒到意識模糊,看得清眼前人的模樣。
於是她將自己這一路都緊緊攥在掌心裡的那株萬年靈參遞給他,笑得明媚而得意:「你看!我真的找到萬年靈參了!你馬上也要有劍骨了!」
第22章 原諒
季應玄抬手撫上流箏臉頰的傷口。
一道細長的血痕, 沿著她的梨渦揚起,像一條牽絆人心的紅線。
她一笑, 就扯到傷口,嘶嘶抽氣,卻還是高興,還是要笑。
「別笑了。」
季應玄的聲音又冷又沉,藏著微不可聞的顫抖:「誰叫你去找靈參了,誰讓你這樣自作多情!」
流箏怔愣:「我……自作多情?」
季應玄捏著萬年參的骨節泛白,靈參在他手心裡泛著金赭色的瑩光,使人一見便知是奪天地造化、可遇不可求的靈根妙草。
但他看都沒有看一眼,他的目光緊緊鎖在流箏身上。
他說:「靈參道行再高, 也不過是棵草木,縱能增靈力補氣血, 能使人成仙、使仙成神, 卻絕無可能叫你平白長出一副劍骨……雁流箏,這麼多年,難道你從未懷疑過嗎?」
流箏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伸手往後頸摸了摸, 小聲道:「可是我的確長出來了呀。」
季應玄嘴唇抿著,昳麗的鳳目中光影明滅:「你的劍骨, 你身上的太清劍骨……」
關於劍骨來歷的真相就在嘴邊,只需要一句話, 就能戳破她長達十年的自欺欺人的謊言,毀掉她那心安理得的幻想。
然而,望進她一雙明澈的、坦然的、飽含疑惑與擔憂的眼睛裡, 那句話三番五次到嘴邊,卻始終說不出口。
他做不到當面告訴她這個殘忍的真相。
季應玄望著天上的明月嘆了口氣, 十五的滿月,正是每月極陰的時候,天地造化稍退,而人力登峰造極,是一切咒術生效的最佳時候。
他抓起流箏的手,帶她往雙生台的方向走。
「哎呀,」流箏腳下絆了一下,「季公子,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裡?」
季應玄說:「有件事情要告訴你。」
「很急嗎,能不能等我先換件衣服,你看我衣服都濕了……」
「不能。」
「那能不能讓我先洗個臉?我可是被那人參怪甩了一臉的果漿,腥得像魚一樣。」
「不能。」
「那能不能——」
攥在她腕上的手緩緩用力,流箏嘶了一聲,閉上了嘴。
她望著季應玄神情難辨的側臉,聽著他不容分辯的語氣,心中也生出了些許委屈之意。
她辛辛苦苦折騰這一趟,又是摔落進泉池,又是被人參怪圍攻,險些都要沒命回來,雖不是為了討他的感激,卻希望他能開心,高興,得償所願。
可他這是什麼反應?好像她不是在幫他,而是在羞辱他、嘲諷他。
流箏也有些不高興了,拼力掙開了他的手。
季應玄轉身,見她眼裡竟蓄滿了淚,笑時的梨渦不見了,目中兩汪清泉被月光照得瀲灩透亮,正傷心地瞪著他。
傷心……她有什麼可傷心的,她也會覺得傷心嗎?
兩人僵立無言許久,流箏眼裡的淚終於蓄不住,沿著兩腮滴到地上。
她含著淚說道:「你我認識了這麼久,互相救過命,過了幾回生死,你怎能像看旁人一樣看我?我當你是最好的朋友,知道你只想修劍道,所以才去找靈參,想你也能長出劍骨,絕沒有任何想要羞辱你的心思。」
「我知道憑靈參生出劍骨的際遇實在罕見,你不敢相信,怕結果會令人失望。但這靈參是我好不容易找來的,試一下總不會有什麼壞處,如果不行……如果真的不行,等我從掣雷城找回哥哥,一定會幫你想別的辦法……」
分明自己很生氣,可是一開口,還是忍不住勸他。
她覺得這副模樣實在是狼狽丟人,想抬起自己的袖子擦一擦,卻揀不出一片乾淨的地方。她的袖子上全是人參怪的紅果漿,險些又把她熏了個倒栽蔥。
於是她氣鼓鼓地扯過了季應玄的袖子。
他的袖子又寬又乾淨,她要狠狠給他揉髒,將眼淚鼻涕一起抹上去,還有人參怪那聞一下能暈十年的噁心果漿,一起蹭上去!
叫他知道這萬年靈參可不是這樣好采的!
然而衣袖的布料尚未蹭到她的肌膚,卻有一雙沁涼如玉的手先捧起了她的臉,指腹輕柔地落在她眼下,沿著她的臥蠶輕輕抹過,拭掉了她眼裡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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