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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箏伸出手,太羲神女的殘魂在她掌心裡放下一枚紅豆大小的種子,種子周身長滿藍色的紋路,散發著幽藍色的微弱而奇異的光彩。
她說:「我於地表千尺下,發現了一枚雪霧聖蓮的種子,想必是不知塵封在姜國塔的哪個角落,兩個月前隨你鎮滅業火、劈開地隙而落進裂隙中。這是一種極有靈性,且神力無窮的話,若悉心養育,百年便可長成盛開。」
流箏小心捧過這枚種子,數番囁嚅後才敢開口問:「難道這雪霧聖蓮的種子,恰巧護住了應玄的魂魄?」
太羲說:「這樣巧合的事,既要看天命是否仁慈,也要問你是否願費百年之力,於雪山之巔養育它,來賭這樣的可能。」
流箏說:「我願意。」
在無盡的絕望深淵裡,她對任何一根浮木都感激涕零,即使是餘生皆枯守在雪山上,她也會毫不猶豫地點頭。
太羲摸了摸她的頭,輕聲嘆息道:「我的身軀所化成的一切山川,都會為你祝禱,流箏。」
流箏醒來後,發現自己掌心裡果然握著一顆幽藍色紋路的種子。
***
流箏終於願意離開姜國塔,帶著雪霧聖蓮的種子前往萬里外渺絕人跡的雪山,據說是太羲神女誕生的地方。
雪山荒涼、兇險,雁濯塵恨不能把太羲宮裡所有能取暖的靈器都給她帶上,流箏卻只從中挑了一把木箭,一捧煉丹的靈爐。
她歷盡艱辛攀爬到雪山山頂,將聖蓮的種子埋在湖泊的百丈嚴冰下,盤坐在冰層上,持木劍悟道。
太羲神女說,雪霧聖蓮從抽芽到盛開至少要費百年之力,為了伺花,流箏要先保證自己能活到那個時候。
她的劍骨已經碎了,唯有像凡人一樣重新悟道,才能修得不老仙身。
幸好鎮滅業火時,她雖因未斬盡七情而未徹底練成神女劍,但最終刺穿季應玄心臟的那一劍,如一同貫穿了她的軀殼,有一瞬間她七情盡燃、六欲同滅,竟於無盡的深淵與業火的餘燼中,一窺天道的本相。
大道無情,成也一瞬,滅也一瞬,一瞬是世間千年,是愛恨起滅。
流箏立在丈余寬的雪山之巔,手持木劍指向茫茫蒼天,從劍修初時的招式起練,一招一式慢慢體悟天道,慢慢修煉。
山尖的風雪穿過稀薄的空氣,像刀刃一樣刮在流箏的身上、臉上。她以此為師,以此為友,木劍簌簌颯颯,幾回砍鈍,又被風雪磨出刃,不過數十年的時間,已經被削成一張紙一樣的薄片。
山尖沒有鏡子,指腹磨出了厚繭,流箏照不見自己的模樣,也摸不著臉上的皺紋。
她並不知曉自己仍如剛上雪山時那樣年輕。
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只是日日去種下雪霧聖蓮的冰湖邊徘徊,隱約看見冰層下閃著幽藍色的光,雪霧聖蓮的種子抽芽後,一年比一年看得見長勢,像一根威力無匹的長槍,即將破冰而出。
百年間的某一天,宜楣突然前來山上拜訪。
她帶來了山下的消息,也帶來了一個大麻煩。
「我與問津成婚已滿三年,問津在太羲宮居住,墨族的事盡數交給了緣溪,」宜楣說,「緣溪一直計劃著將墨族外遷,這些年終於找到一處開闊的山水,既與塵世接壤,又能陶然安居,不必侷促在周坨山的山坳里,以後墨族也能發揚光大。」
流箏拂去劍上的雪,微微笑道:「那很好。」
在山上待得久了,她幾乎與風雪同化,靜靜站立時,神姿高徹,也有了幾分清冷難攀的氣度。然而她又常是含笑,瞳眸如星,朱唇如丹,像最濃烈的一抹春光,照著冰雪潺潺化流。
宜楣怔愣片刻才回神,繼續說道:「可是那山頭有個不好打發的妖怪,說起來與你尚有幾分淵源,所以想先請你去勸服,免去一場兩敗俱傷的惡戰。」
流箏不解:「與我有淵源?」
經宜楣解釋,流箏才知道,原來那盤踞山水的妖怪正是當年在雲白山中被她挖走的老靈參。
雲白山因曾被蓮生真君用業火的力量催化,所以山頭的靈參都成了精,業火被鎮滅後,它們和掣雷城裡逃出來的妖魔一樣,都失去了滋養靈體的力量來源。妖魔怪物們逃竄到凡界作亂吃人,這些年已被太羲宮等仙門收拾得八九不離十,但靈參一族後又受過西境蓮主的點化,不肯做那吃人損天道的勾當,於是另挑了一處山明水秀的寶地盤踞著,沉眠於底下,借那一點山川靈氣勉力維持著自己的形體。
流箏聽罷來龍去脈,知道這樁因果與季應玄有關,答應隨宜楣下山去勸服老靈參。
老靈參營養不良,記性也不太好,連流箏也忘了,見有來人,只道是搶地盤的,呼兒喚孫地從地里跳出來,摘了頭頂的紅色漿果便朝流箏砸去。
宜楣大驚:「小心,它揍人很疼——」
話音未落,眼前飛快閃過一道雪光,凌厲寒徹,竟將那紅色漿果凌空攔住,紛紛摔在地上,碎成了細碎的冰塊。
宜楣愣愣地瞧著流箏手裡的木劍,又是激動,又是難以置信:「師妹,難道你的劍骨又長出來了?」
流箏搖頭:「沒有。」
「那你怎能使出如此強勁的劍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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