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頁
除了太羲宮的來客。
雁濯塵一身玉白宮服,抱著觀瀾劍,不像是來賀喜,倒像是來奔喪。
季應玄一見他就覺得晦氣,卻還是上前一揖:「雁少宮主。」
雁濯塵語氣不善:「你就是流箏寧與家中決裂也要嫁的那個凡人?」
季應玄:「……」
好得很,他有舊恨,對面有新仇,今日說什麼也太平不了。
他耐著性子說道:「承流箏不棄之恩,我定會如珠如玉地善待她。」
「不棄?善待?」
雁濯塵不屑冷嗤道:「凡人壽命不過百年,青春更是短如須臾,等你老得醜態畢露,流箏依然年輕貌美,你覺得你還配得上她的不棄嗎?屆時你挾恩義關鎖著她,也能叫善待嗎?」
季應玄無言以對,他承認雁濯塵這番話說得很在理。
只是心中仍然不爽,他脫口而出道:「做個凡人,並非是我自願的選擇。」
「此話何意?」
正此時,門外傳來一陣儀仗駐蹕的喧譁,眾人轉頭去看,見一位年輕的朱衣官員頤指氣使地走了進來。
開路的僕從呼喝清場:「丞相大駕光臨,爾等還不速速閃開?」
季應玄心中微微一沉。
張丞相,他舅舅張郡守的兒子,他的表弟。
當年張郡守剖了他的劍骨,為他自己的兒子謀得一份前程,雁濯塵是認得這位表弟的。
果然,雁濯塵的表情瞬間變得冰冷,盯著張丞相:「你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張丞相見了他,也頗為驚訝:「少宮主閣下怎會在此,難道是收到了消息,來解決我表哥這個禍害嗎?」
「你表哥?」
雁濯塵的目光移到季應玄身上,緩緩泛起殺意:「你哪個表哥?」
張丞相猛一拊掌:「我只有這一個表哥,當然是被您剖了劍骨的那位!」
話音落,劍風起,季應玄向側一避,觀瀾劍的劍鋒貼著他鬢邊擦過,「轟隆」一聲推到了身後的石牆。
漫天粉塵飛揚,杯盤傾倒,賓客們尖叫著四下逃竄。
「你娶流箏,果然是另有圖謀,你想剖她的劍骨,想報復她,虐殺她……什麼不棄之恩,什麼善待,全是謊言!」
雁濯塵呵呵冷笑兩聲,觀瀾劍劍光大盛,迫得眾人幾欲窒息。
他說:「冤有頭債有主,你的劍骨是我搶走的,你要報仇,就堂堂正正沖我來,休想傷流箏一根頭髮!」
季應玄只覺得腦中突突作響,這樣大的動靜,只怕要驚擾到流箏了。
當年他從業火深淵游出來後,全身上下無寸許完膚,是認他為主的業火紅蓮為他修補出一副新容貌,按理說,張丞相也不該認出他。
然而這裡是幻境,有太多事情出乎他的意料。
雁濯塵根本不給他和談的機會,揮劍便砍,陣陣劍光如雷電降下,越砍其勢越猛,靈力越盛,眼見著避無可避,季應玄硬生生扛下了一劍。
其餘來赴宴的太羲宮弟子也提劍來圍剿,季應玄被劍陣團團圍住,仿佛是犯下十惡不赦大罪的妖魔。
鎮妖除魔,鋤強扶弱,真是可笑。
再不還手,他真的會被活活打死,但是他不能死在這裡。
否則幻境吞噬了他的修為,將會陡然膨脹,乃至蓋過現實,將真正的世界取代。
季應玄捂著胸前的傷口撐持站起身,仿佛終於忍無可忍,昳麗的鳳目中陡然顯出金赭色的蓮花紋路。
瞬間金光流轉,炎風乍起,天地為之變色!
從他袖間飛出一支業火紅蓮,散作萬千花瓣,如片片利刃,割碎了太羲宮其餘弟子的喉嚨,瞬間將他們的屍體燃成一堆白骨,挫骨揚灰。
雁濯塵揮觀瀾劍劈開花瓣,狼狽而驚懼地看向季應玄:「你竟能馭使紅蓮業火,如此,更不能留你在世!」
說罷手捧觀瀾劍,御空而起,割開了自己的靈脈,竭盡所有靈力將觀瀾劍凝成一柄形如倒鋒的巨刃,向季應玄襲去。
這是雁濯塵的太清命招,所謂命招,就是竭盡性命方能使出一次的劍招。
雁濯塵竟然不惜與他同歸於盡也要殺了他……
季應玄心中一凜,抬手攏掌,飛快以紅蓮靈力在空中畫陣,金赭色的陣光最終擋下了這如山的巨刃,又化作千萬朵蓮花,將散作無數雪光的碎刃盡數吞噬。
雁濯塵的命劍毀了,太清劍骨也隨之碎裂。
他從空中摔落墜地,奄奄一息間,似乎聽見環佩叮噹的急促腳步聲。
他費力地扭頭向內院方向,看見了磕磕絆絆、嚎啕著奔來的流箏,他費力地擎起手,想讓她快跑,最終卻無力地墜落下去。
第26章 破境
雁濯塵拼著最後一口氣, 將一切都告訴了流箏。
流箏伏在他的屍體上,像一朵極盛時墜落的紅芙蓉, 雁濯塵的鮮血黏濕了她的嫁衣,撥亂了她的髮髻,她因震驚和難過泣不成聲,淚珠滾過妝靨,如血珠般墜地。
季應玄從未見過這樣美麗的她,這樣心碎的她。
從前她哭的時候,故意要當著人面,叫人心軟愧疚地去哄她。
如今卻寧將嘴唇咬出血痕,也要將悲啕咽回嗓子裡, 臉埋在雁濯塵的屍體上,直到他完全僵硬冰冷。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