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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丈外水瀑擊石如碎玉,清寒的水汽將竹林洗得格外青翠,在這奪目的翠綠中,一襲淺紫色的衣影翻轉騰挪,時有破風聲掃過竹林。
季應玄從旁看了一會兒,頗有些驚訝,垂目掩住眼中譏諷之色。
雁流箏竟然在偷偷練劍。
她沒有命劍,手中握著一把粗糙的桃木劍,像是她自己偷偷做的。
雁流箏看見季應玄,也被他嚇了一跳,收起木劍,烏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待喘息定後開口問他:「季公子,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季應玄說道:「我已將機關鳶改好,這幾日總不見雁姑娘來尋我,實在清閒,就想找個地方試飛一下,聽說後山這邊人比較少,就過來瞧瞧,打擾雁姑娘練劍,實非有意。」
流箏頗有些驚訝:「你竟這麼快就改好了?」
季應玄攤開掌心,其上躺著一枚玄鐵色的圓球,球身遍布機關契合的紋路,瞧著像花紋繁複的別致宮鈴。
「雁姑娘要試試嗎?」
他眉眼溫和含笑,被水汽竹風滌過,更顯風清神逸,如濯濯春柳、芝蘭在野。
流箏望著他怔愣,回過神後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從他手中接過圓球。
這隻機關鳶是用機括術製成的,但其中也注入了些許靈力,來減輕它收縮成球後的重量。流箏念出開啟機關鳶的咒語,將其往空中一拋,只聽一聲嘯唳,機關鳶陡然展翅。
季應玄不僅改進了機關鳶收縮後的體積,且根據墨問津的建議,加固了鳶身的支撐,使其在空中飛翔時不會再輕易搖晃。
雁流箏躍上機關鳶,掌控著它向遠天飛去,在空中打了個盤旋後又飛回來,俯衝至季應玄所在的竹林空地。
季應玄讓出一步,雁流箏卻沒有翻身躍下,反向他伸出了手:「走呀,一起去兜一圈!」
逆著光,她的神情看不分明,唯有一雙眼睛卻格外清晰,透著澈然而明亮的光。
季應玄心中淡淡嗤然,他起念即可凌空,要飛到天上,從不必藉助凡器。
然而回過神時,他人已經在機關鳶上了。
流箏結跏趺坐在前,季應玄踞坐在後,狹小的鳶身上,兩人之間距離很近。
高風流雲從臉側擦過,流箏的長髮也被風吹起,飄在季應玄臉上,他蹙眉將臉側向一旁,頸側卻依然能感受到她柔軟的髮絲,嗅到她發間淡淡的降真花的香氣。
感覺到他緊繃的氣息,流箏微微側首,極善解人意道:「第一次飛到天上難免有些害怕,你可以握住我的袖子。」
季應玄當然不會這樣做,只淡淡道了句謝。
流箏卻當他是害羞,主動背過一隻胳膊抓住了他的手,不待季應玄掙開,高聲道:「抓穩了,咱們去無憂泉遛一遛!」
機關鳶離了後山水崖,仰面朝山峰之上飛去,眼前的景物由山林漸次變成了雪峰,刮在面上的風也變得冷厲,夾雜著細細的雪霰。
季應玄對山景不感興趣,他垂著眼,目光落在雁流箏凍得指節泛紅的手上。
因為嬌生慣養之故,又不常握劍,她的手顯得纖細柔潤,掌心裡幾乎連繭子也摸不到,被冷厲的山風颳過,顯出紅酥不勝之態。
她覺得冷,卻沒有鬆開他。
季應玄看了一會兒,回過神後,蹙眉將手抽了回來。
流箏沒有在意,透過冷白色的雲霧,指著遠處的高峰說道:「看,無憂泉就在那裡!」
機關鳶迎著漫空雪霰衝上山峰,在一處背風的平地上落腳,縮成彈丸大小落回流箏手裡。
流箏十分滿意:「這下帶著它方便多了,飛在半空時也比從前更穩,季公子果然是得了墨族的真傳,他們竟然想殺你,怎麼捨得。」
季應玄拂去衣上的霰雪,眉目溫和:「雁姑娘過譽了。」
他們正落腳在無憂泉的北面,泉水晝夜涌動,形成一片周匝數丈的小潭,潭水清澈見底,上方浮動著蒙蒙的白霧。
流箏蹲在潭水邊,鞠起一捧泉水解渴,贊了聲好甜。見季應玄正四下打量,叫他也去嘗嘗新鮮的泉水。
她感嘆道:「無憂泉的泉水若拿來煮茶,滋味最足,最好是靈灝山上的雪中碧玉芽,但是那裡靠近西境,聽說有山妖出沒,並不易得。季公子,你從前愛飲茶嗎?」
季應玄對五味皆無感,只是順著她說道:「喜歡,但不精通此道。」
「喜歡就好,我也喜歡。」流箏的嗓音似乎被泉水洗得更加清亮:「我爹娘和哥哥,還有師門裡的師兄師姐,他們已經辟穀許多年,並不愛這些凡間的滋味,我雖喜歡,但自己獨飲總沒有意思,若你也喜歡,以後我飲茶就有伴了,這樣很好。等會咱們舀一桶泉水回去煮茶吧!」
季應玄偏頭看向她:「我見雁姑娘在太羲宮裡備受珍視,原來這樣的日子也有煩惱嗎?」
流箏雙手托腮,不知想到了什麼,幽幽嘆了口氣:「有啊。」
只是她年紀太小,眾人都不當她的煩惱是什麼大事。
季應玄說:「方才你獨自在竹林中練劍,為何不請雁宮主相教,莫非也是為了心中煩惱事?」
說起這個,雁流箏叮囑他道:「看見我練劍的事,你可不能告訴別人。」
季應玄輕輕挑眉,似是有些不理解。
雁流箏向他靠了靠,說道:「其實告訴你也無妨,畢竟你沒有劍骨,大概能理解我的心情。我呢,也沒有自己的命劍,算是太羲宮小輩中一等一的廢物,爹娘和哥哥總為了這件事費心思,有時候還要吵架……我不想讓他們吵架,不想見他們為了我傷心,失望,所以總說自己不喜歡做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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