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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碗肉湯上來,這一次裴昭喝得沒那麼急了,慢慢地品著肉湯的滋味。
他打眼掃了一下孟欽身後的副將李然,孟欽瞭然,揮揮手:「本王和裴大人有要事談,爾等退後。」
「是,王爺。」
孟欽的人也退出,一室之間,只余肉香。
裴昭慢條斯理地喝完一碗,擦擦嘴,淨過手,才坐下,從懷裡拿出一個錦袋,裡面赫然是一枚白玉龍佩。
孟欽眼睛發直,氣息陡然不穩。裴昭摩挲著龍佩,開口道:「本官奉陛下之命到兩江,名為巡視外放鍍金,實際上,是暗中調查晉王殿下在兩江豢養私兵,意圖謀反一事。」
他說得雲淡風輕,卻是一塊巨石砸向冰面,砸碎冰封外表,濺起巨大浪花。
孟欽目光陰沉,卻不為所動:「裴大人說的話本王怎麼聽不懂。」
「既然王爺不懂,本官可以為王爺解惑。」逼仄的屋子裡,只有一盞油燈,裴昭尋了根筷子,將燈芯挑了挑,光比方才亮了些許。
「王爺在解憂幫花錢買過幾個人,有的在王爺身邊做護衛,保護王爺的安全,有的被安插進了朝堂。解憂幫的人,身體大多異於常人,有的命數不長,有的打架可以腦子不行,混出名堂來的,就只有一個左炎。
「左炎和鳳陽山山匪明著剿匪,私下勾結,斂來的錢財山匪老大羅利留下一部分,剩下的就在王爺的默許下送到了兩江。如今駐守兩江的將領,大多數都曾跟著王爺東征西戰,掌天下兵馬的左炎又在王爺手下,那些將領自然更是以王爺的話馬首是瞻,聽王爺的吩咐擴軍,在兩江密林深山處練兵。因為有兵部的壓制,這些事情從來沒有報到皇上的耳朵里。之後,左炎在吉祥坊身亡。他臨死前自覺撐不住,所以特意把羅利找到吉祥坊,設計了被刺殺而亡的一局,想以此嫁禍給我那個紈絝的弟弟,之後順勢將我也拖下水,斷了裴府對臨安王的助力,左炎這個人,王爺可以說是買得極好。解憂幫的人,果然能解人煩憂。」
「本王沒有做這些!」有火光在孟欽眼裡跳躍,他皺緊的眉頭鬆開,聲音喑啞下來,「左炎已經年過四十,本王才二十有餘,怎麼可能買他還安排他入朝?如今左炎死了,羅利也死了,刑部已經結案,你說的這些都沒有證據,只是你自己的猜測。光憑你的猜測,就想陷害本王於死地,真是做夢!」
「王爺沒做,那嘉貴妃呢?」
孟欽薄唇緊抿,沒有應聲。
「這枚龍佩,王爺不會不認識。白玉龍佩,可糾集各州各府兵馬。在王爺從長安出發飛奔往兩江的同時,暗影營里輕功最好的鷹眼騎著黃風駒日夜兼程趕過來,將龍佩送到我手裡。我在兩江也待了有半年多了,上上下下的關係也算掌握,製造個山匪叛亂的案子,用白玉龍佩糾集當地所有兵將前往平叛也不是什麼難事。」
孟欽霍地站起來,眼睛裡淬了毒一般,恨不得一刀劈碎面前人的臉。
只是他到底是見過那麼多人、那麼多事的晉王殿下,很快將怒意壓下,冷哼一聲:「裴大人當年入仕為官,在朝上憑藉一己之力說得前鎮國公當場噴血,裴大人這張嘴,能顛倒乾坤黑白,本王才不會上你的當。父皇若是疑心我,就不會放我回兩江,你若是真的做得多,怎麼還會站在本王面前,早就該繞開村子直奔長安,將你所說的『真相』告知父皇才是。」
「王爺果然機智。」裴昭長指點在桌子上,敲了一下,又一下。
孟欽內心不像表面那麼鎮定,被他這麼素手一敲,煩躁得想殺人。
又敲了幾下,裴昭手指放平,兀自開口:「每三日來和王爺報一次兩江動靜的手下,好像還沒來吧?」
孟欽眸光一閃,嘴角抿緊。
「其實王爺自己也擔心,怕皇上內心屬意的太子人選是臨安王,否則您也不會將身邊解憂幫的幾個高手留在嘉貴妃身邊。若是您在兩江時長安有變,那些高手自然會幫助嘉貴妃挾天子以令諸侯,王爺再帶兩江的人馬回去『清君側』,和嘉貴妃裡應外合,登基上位。」
孟欽的全盤計劃被裴昭這麼輕易地看穿,他的臉色終於徹底陰沉下去,「砰」地掀翻桌子,手緊跟著扣住裴昭的咽喉,只要稍一用力,裴昭的脖子就會扭斷在自己手裡。
那枚被裴昭拿在手裡的白玉龍佩就這麼掉在地上。
屋外裴昭的人聞聲拔刀,孟欽的親隨迅速將幾個人圍在一起。
空氣凝結,血的廝殺一觸即發。
裴昭卻像是渾然未覺,他的眸子沉得沒有任何波瀾,唇邊的笑淡而漠然,仿佛望一眼就能看穿每個人的愛與欲、罪與怨。
孟欽的語氣透著弒殺的陰狠:「我今日就在這兒殺了你,沒了你回長安,誰也不知道兩江的事情。」
「王爺信了我說的話是嗎?」
孟欽的手加了勁兒,裴昭的臉色越來越紅,他卻突然笑了起來,笑音悽厲,像個不可救藥的瘋子:「哈哈哈哈,你信了,你居然、你居然信了哈哈哈!」
孟欽的手不自覺地鬆開一些,裴昭咳嗽幾聲,孟欽的手又往裡收了收,讓裴昭體會這生生死死來來往往的痛苦。
再又一次收緊後,孟欽猛地甩開手,裴昭被甩到牆上,心肺像是被撞得要顛出來一般,陡然嘔了一大攤血。
「別跟我耍花招,你再聰明,裴家再得寵,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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