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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昭面色蒼白,抬手隨意抹去唇邊溢出來的血,他撐著牆壁勉力站了起來,深吸一口氣,踉蹌著走了幾步,隨意地坐在地上,撿起那枚龍佩:「不愧是兩江最好的工匠製成的,可真是結實,這麼摔都沒有損害分毫。」
白玉龍佩是用最好的上用之玉所制,玉者,易碎。
孟欽的臉色變幻莫測:「這是假的?」
「兩江有一種石頭,磨成粉,用膠和在一起,曬乾了便會晶瑩剔透,像是玉一般。常有商販拿這東西充玉作假,王爺離開兩江太久,怕是都忘了。」裴昭的眼角泛著紅,嘴角勾起,那個白玉般的公子此刻如同地獄來的鬼魅,讓人不寒而慄。
「我畫了這個圖,找了工匠做了這枚龍佩。
「陛下賜給我這枚龍佩,讓我方便行事。」
他說的兩句話完全相悖,孟欽不知道他的意思,濃眉皺起。
裴昭又站起來,說:「陛下早就懷疑晉王行事不端,讓我來兩江就是為了釜底抽薪,斷王爺後路。
「陛下對晉王信任有加,陛下的兒子中也就只有晉王你能擔大任。臨安王母妃被嘉貴妃除掉,自己又被外放多年,早就與晉王母子勢如水火,他立誓要為母妃報仇,我想著,裴家和晉王沒有往來,我那個弟弟卻和臨安王一直交好,不管我願意或者是不願意,王爺多疑,等你登基,我裴家就會被劃成是臨安王一黨,成為王爺你的眼中釘,肉中刺。所以為了裴家,我必須支持臨安王。這一次來兩江,是我和臨安王謀算好的。」
孟欽愣住,裴昭把事情的兩種可能性都說了出來,哪句都像真的,又都不像真的,他分辨不清,心下陡然慌亂起來。
裴昭的聲音則在下一刻變得高亢:「我在今夜找上王爺,是想麻痹王爺的心,讓王爺龜縮不前,不敢去兩江,然後返回長安。其實兩江什麼也沒發生,王爺不去兩江就是抗旨不遵,陛下自然心中不滿,對王爺厭棄。
「我在今夜找上王爺,是來拖延時間的,在我到村子的時候,已經另有一隊人馬趕赴長安,將兩江的一切都告訴陛下。陛下得知王爺的所作所為,龍顏大怒,王爺就再也沒有繼位的可能。」
裴昭頓了下,扯唇一笑,眸底有流光一轉,亮得人心驚。
他突地上前一步,孟欽莫名下意識地後退。
裴昭聲音溫和道:「王爺,你覺得我說的,哪種可能才是真的呢?」
孟欽被裴昭說得心亂如麻,從來不知退的他莫名其妙在眼前這個書生的逼近下,踉蹌著往後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直到後背整個貼到牆上,他才陡然回過神,拳頭捏得緊緊的,額角青筋暴起。
裴昭淡淡一笑,繼續說:「進京的人馬在明日辰時等不到我,便會認定我死在王爺手裡。他們手裡,有我用血寫的遺書。謀殺當朝大臣,罪加一等。裴家的所有門生故舊立時就會倒戈相向,臨安王振臂一呼,便可獲得他們的所有支持。」
今夜裴昭敢來,必定是做了萬全的準備。
哪怕他說的話都是假的,但透出的背後的信息卻是真的——孟欽若是下手殺裴昭,後續會有數不清的麻煩。
「晉王殿下。」裴昭出聲,字字漫不經心,卻誅人性命,「您敢殺我嗎?」
孟欽下令把裴昭一行人捆著看押起來,派出去幾隊人馬,一隊往長安去追可能去報信的人,一隊去兩江,找他的下屬問問清楚,還有一隊從小路出發去解憂幫,將解憂幫還在幫內沒有出任務的人都買回來。
他就等上一日,到時候是真是假,就都清楚了。
裴昭單獨被關押,他倒是很隨遇而安,盤腿便靠在牆上閉眼睛小憩。
他腦中有一個疑影一直揮之不去,今日在見到孟欽之後,疑影越發大。
那就是解憂幫的立場。
解憂幫收人錢財,替人解憂,江湖和朝堂不同,自有其行事的規矩,輕易不能更改。你花了錢,就可以雇解憂幫的人幫你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
買兇殺人、搶奪東西,他和謝相思接觸過,也因此接觸到了解憂幫的人,這些事情他們都是幹過的。
至今為止,他並沒有聽說過解憂幫的人因為在出任務時做過什麼最終落網判刑。
左炎的事還是因為自己利用自己作案,最終才順藤摸瓜被拽出來的。
解憂幫是個江湖幫派,卻又很有背景。這裡面少不了嘉貴妃以及孟欽的助力和打點,才能讓解憂幫次次全身而退。
那麼解憂幫為了報答孟欽,破壞規則讓幫內的人去做孟欽的人,按情理來說是正常的。
可是因為解憂幫是個江湖幫派,這個正常就顯得格外不正常。
江湖幫派重名聲,規矩就是規矩,不容任何人破壞。多少江湖高手,為了名聲便可以身殉之,名聲,對江湖幫派來說高於利益,高於一切。
那麼解憂幫肯給孟欽開後門,就顯得不正常了。
要麼解憂幫和孟欽還有別的關係,讓他們不得不放下最重要的東西一力支持孟欽,要麼……解憂幫的核心人物在故意為之。
如果是前者,那到底是什麼東西這麼重要?
如果是後者……那背後的人究竟是誰,目的又是什麼?
看今日晉王的反應,他對左炎自爆嫁禍裴緩一事應該是一無所知,可能就連左炎是解憂幫的人他都不知道。孟欽雖然狠厲,但心思並不是十分縝密,能想出這種辦法的應該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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