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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貴妃細細地聽著,笑意盈盈道:「我兒想得很是周全。如今陛下年事已高,不怎麼往後宮裡來,皇后那個病秧子一直吊著一口氣,連起床都費勁兒,這宮裡實實在在是在我手裡。你走之後,我會盯著乾元宮的一舉一動,若是有什麼不好第一時間告知於你。」
說罷,她嘆了一口氣,無不惋惜地道:「若不是你舅父病倒,哪裡輪得到那個賤人的兒子和咱們叫囂!如今這時候,你應該是穩穩噹噹的太子殿下了。」
「左炎也是,因分財不均被羅利給殺了,若是他還在我如今也不會這麼被動……」孟欽搖搖頭,坐在嘉貴妃身側,低聲道,「母妃放心,兒臣都已安排好。兒臣會留下幾個解憂幫帶回來的人,母妃留在身邊,不到最後不要用,免得被人發現什麼。」
「解憂幫能安然存世這麼久,多虧你我母子全力資助,上下打點,如今也是他們回報的時候了。」
「母妃,若是宮內有變,記得留謝相思個活口,把她交給我。」一想起謝相思倔強不服輸的模樣,他的眼便更熱,上一次在御花園沒能把她帶回來,還折損了淮安,是他小瞧了她。
孟欽驀然想起那一年他親自去解憂幫的地界挑人,綠樹紅花間,她清清冷冷,孑然立在那兒,日光將她的脖頸兒照亮,似雪花,似珍珠,似世上所有的求而不得。
他手指著她,南長老卻說,她剛及笄,已經領了別的任務馬上就要下山。
這世上從來沒有他求而不得的東西,那一瞥像一根刺一樣扎在他心底,時間長了他倒也忘了。
直到那一日刑部大牢再遇,她仍舊雪白修長的脖頸兒伸長,揚著下巴冷冷直視著他,他心裡那根刺突然就被剜了出來。
他想把她鎖在深牢里,讓她日日夜夜誰也看不到,讓她在他手下哭,在他膝下笑。
讓她的眼不敢再那麼直直地盯著他。
他會是這天下的主人,也會是她的主人。
孟欽又坐了一會兒便離開,嘉貴妃倚在榻間,素手撥著用顆顆圓潤的珍珠做成的帘子,珍珠碰撞在一起,又被她伸手拉開。
外面雨聲如注,這一場透亮的大雨之後,會有一個嶄新的明天。
嘉貴妃笑了笑,眸中溫柔的光消亡殆盡。
「裴家的人怎麼會是酒囊飯袋,若不是裴家那小子,孟雲客也活不到今日。那小子也是命大,左炎拼了一條命都沒能除掉他……不過他死或不死都不要緊了。
「算算日子,欽兒去兩江之後,陛下就該病倒了……本宮受陛下恩寵多年,自然要為陛下著想,讓他免受痛苦,早登極樂。」
一場雨直下到黃昏時,之後變成淅淅瀝瀝的細雨,天都被洗得透亮,這些日子的悶熱一掃而空。
懷王府後院也有個涼亭,裴緩邀請謝相思來賞雨。
「王爺可真有興致,這麼多事在前,還能有心思賞雨。」
裴緩搖著一把羽扇,聞言遮住半張臉,只露一雙笑眼,瞧著她:「偷得浮生半日閒嘛,過了今日,就算是有心思,也沒有時間賞雨了。」
裴緩今日只著一件月白色的錦袍,右肩和左衣袂繡著墨綠的翠竹,穿得很素淨……
謝相思默默地又在心裡補了一句:和平日裡比。
素淨打扮的裴緩拿著羽扇,很像江左的文人,連坐下時的脊背都比平日裡更加挺拔。
真是人靠衣裝,人模狗樣。
「你罵我呢?」
謝相思:「我、我沒有。」
這人怎麼坐在她面前,都像是遠在一個院之外能聽到她心聲一樣。
裴緩翹著嘴角,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說:「你這麼盯著我一言不發的時候,不是心裡在罵我,就是沉溺在我的魅力中無法自拔……既然你說你沒罵我,好吧,你在沉迷我。」
謝相思愣了片刻,很坦誠地一點頭,道:「也算是吧!」
裴緩沒料到謝相思的反應,怔了怔,兩人四目相對都在發愣。
裴緩先一步緩過神來,笑意更深,眼睛明明亮亮。謝相思也被這笑感染,一晃神,他的手來到她面前,長指輕輕戳著她頰邊的小酒窩。
謝相思的眼神呆滯下來,隨後鼓著嘴,將他那根手指一下彈出去。
裴緩順勢欺過來,雙手點著她酒窩的位置,聲音涼涼地威脅道:「你把我的小酒窩藏哪裡了,還不快交出來?不然我就斷了你的夜宵,和你晚飯的油燜蹄髈。」
王府的油燜蹄髈那可是一絕,濃油赤醬,是白照傾情推薦的,謝相思第一次吃的時候驚為天人,一口氣幹了兩個,肚皮差點兒撐破。
這威脅可是非常到位,謝相思乖乖地揚起嘴角,將自己的小酒窩「拱手讓人」。
裴緩戳了幾下,動作一下比一下溫柔。
雨停風住,夕陽糊成一片,不成個形狀,顏色格外橙紅,像是一團火色。
人住在火里,笑意都熱烈。
不遠處的廊下,桑明看著這一對璧人,笑得一臉欣慰,外加慈愛。
「慈愛」這是白照說的,他說桑明的表情,很像東街賣櫻桃煎的鄧老翁在看他小孫子。
桑明轉頭看著白照,表情更加慈愛,摸摸他的頭,看得白照差點兒脫口而出一聲「桑爺爺」。
昨晚,王爺從左炎墳上回來,在地下室靜坐了一夜。
他坐了一夜,謝護衛就在旁邊陪了一夜。兩個人一句話也沒說,卻像是什麼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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