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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是變戲法的?」
「仙子慧眼。」
她按照他說的指令行事,卻留了個心眼兒,在捂住口鼻前屏住氣息。默念到十之後,她睜開眼,整個大堂的人七七八八地倒了一地,而那個創造奇蹟的羽扇上仙正抱著一整個孔雀尾往門外沖。
他說的「躺贏」真的沒錯了。
他打算讓她躺,自己贏。
謝相思眯了眯眼,抬腿勾了個凳子,使了力氣猛地一揮,凳子四分五裂,直直地朝著羽扇上仙后腦勺砸去。
那飛起的凳子「呼呼」地像是帶著風,羽扇上仙雖閃得快,但還是被一條凳子腿兒擦著臉頰劃了條長痕,還沒等他喊出一聲疼,一柄刀鞘已經抵到他的咽喉處。入目是一隻白皙修長的手,因攥著刀骨節用力,青色的血管若隱若現。再順著往上看,撞入一潭墨色的池水中。
忽而,那池水起了波瀾,刀鞘更逼近一寸:「喲,上仙這是要去哪兒?咱們怎麼著也是搭檔,這麼賣隊友搶東西可不好吧?」
謝相思眼見這人定定地看著自己,呆呆愣愣的模樣,心頭火四起。
這擺明了就是在裝傻,是在看不起她的智商?
謝相思冷冷地一笑,「唰」的一聲刀刃出鞘半寸,折著燭火的亮度晃進羽扇上仙的眼,他像是終於回過神來,垂眼瞄了瞄脖子上的劍,又抬頭看了看謝相思。
「都是江湖上混的,今日這事閣下是想公了還是想私了,給句話,我好……喂,喂喂,你幹嗎?」
羽扇上仙長了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此刻這雙眼毫無徵兆地開始噼里啪啦掉眼淚。謝相思還沒有見過有人能哭成這個樣子,眼淚和洪水決堤一樣,只是須臾滿臉就濕漉漉的。他本身塗了好幾層的粉,遇了水便溶解,那一張臉變得和鬼畫符一樣。
在裴緩身邊有一段時間,謝相思對待周遭事物的感覺也有點兒被影響。
太醜的東西,實在是看著鬧心。
她掏出錦帕遞過去,蹙著眉:「裝傻不成就開始賣慘?我也真的好奇閣下師出何門,竟能在短短時間內玩出這麼多的花樣,我……你……」
羽扇上仙抽泣著將臉擦乾淨,擦掉那一層油膩的皮,露出一張清秀得過分的臉。
當然,身邊有裴緩那樣的人在,這張臉不足以讓謝相思失神。她短暫地失語,又上下打量了他片刻,看著頂多也就是十四五歲的年紀。
江湖中人,欺負小孩子可不提倡。
羽扇上仙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緊緊地攥著那孔雀尾,別開臉,倔強得脖頸兒上青筋都要暴起了:「我娘得了古怪的重病,鎮子上的大夫都沒辦法,我到處去翻醫術古籍之後找到了一個方子,需要上好的孔雀尾碾碎入藥。我們這地方窮鄉僻壤的,只有野雞,哪兒有孔雀。我本來都要放棄了,突然聽說天香閣今天舉辦的主題會上頭名的獎品恰好就是孔雀尾,可我又怕比不過旁人拿不到第一,就乾脆用了這個辦法……我只有這一個機會,為了救我娘,我只能這麼做。」
之前沉沉的聲音如今沙啞青澀得很,謝相思心道,又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好少年,古有王祥臥冰求鯉,今有羽扇上仙賣隊友換孔雀尾。
謝相思沒見過親生父母,對這樣的母子親情又陌生,又羨慕。
若是大度地放他走,有一半的概率可以挽救一個人的性命。
他們解憂幫中都是要錢不要命的人,習慣行走在不見光的黑暗裡,活得像是鬼。若是偶爾在和自己任務不衝突的情況下能救救人,也算是為自己積點德,體會下做人的感覺。
短短時間裡,謝相思下了決定,指尖一動,刀刃收回刀鞘,後退兩步。
羽扇上仙察覺冰涼的刀移開自己的咽喉,滿眼不敢置信地望過來:「思思姑娘……」
這張臉叫自己叫得這麼親密,可真是犯罪。
「你叫我思思姐姐好了。」謝相思擺出一副慈祥臉,扯出一抹笑,「今日你是碰到了我,換成旁人非要拉你去深巷子談談人生不可。你快些回去給你娘治病吧,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傅清明。」他凝眼在謝相思唇邊的笑,不自覺地就把底給漏了,他怔了怔,隨後不動聲色地後移半步,深深地鞠了一躬,面上感動非常,「多謝思思姐姐成全我,等我治好我娘,一定報答思思姐姐的大恩大德。」
「快些回去,別耽誤了。」
傅清明重重地點頭,捂著臉不讓自己再哭出來,轉身飛快地跑出天香閣。
在跑出三條街後,傅清明停在鎮子上的小橋邊。
濃霧散開,有彎彎月掛在天上。
傅清明執著孔雀尾,扇了兩下,一下子笑出聲:「這種鬼話也會信,還說自己是混江湖的,連一點兒提防之心也沒有。」
他回身看了看天香閣的方向,笑意更深:「多謝了,思思姐姐。」
另一邊,謝相思在目送走傅清明之後,折身往裴緩身邊走,怕他方才驟然昏倒之後被什麼東西硌死。
「傅清明,傅清明……這名字怎麼這麼耳熟?」謝相思想了會兒沒想到,遂放棄。
她探出手指放在裴緩鼻下,溫熱氣息均勻裹過來,看來是沒什麼事了。
所謂禍害遺千年,就是這個道理了。
她想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畢竟她是瞞著裴緩偷偷過來的,若待會兒他醒了看見她慣例冷嘲熱諷倒是小事,他肯定會把自己沒得到孔雀尾的鍋甩在她背上的,那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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