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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緩勾了勾唇,人再往前一步。
「謝相思。」他的聲音從上面傳來,壓在頭頂又沉又重。謝相思終於聽到,眼睛緩緩地往上轉。
裴緩就立在她面前,今夜月亮極大,他近在咫尺,眼神明明亮亮地看著她,似從月亮上飄然而下的仙人。
裴緩平時嘴賤噎死人,至今還好端端地活在這世上,多虧這副人間難得的皮囊。
謝相思驚覺自己竟然被裴緩的美色所迷,眨了眨眼,默念三遍「他嘴賤他嘴賤他嘴賤」,才穩住心神,往後退了一步,抱拳道:「王爺有何事?」
「你的行李自己回去收拾,給你一刻鐘,一刻鐘時間不出來,本王就把你丟在這兒!」
裴緩說完毫不留情地轉身,先一步踏上馬車。
他的馬車描金畫彩,連四角的流蘇都綴著小珍珠,浮誇到無以復加,風格非常之裴緩。
謝相思嘴角一抽,轉身進了院子。
她帶來的東西本就不多,三兩下就收拾了個乾淨。看著窗外來回搬裴緩行李的下人,她皺起了眉頭。
陳大帥去向不明,天香閣的事件也沒個結果,到底是誰花錢買了解憂幫的令來殺裴緩還沒個頭緒,就這麼回長安,不知道還有多少麻煩事等著裴緩……以及專門負責保護裴緩的她。
謝相思望著天哀嘆道:「我這是造了什麼孽!」
謝相思突然想到了傅清明,她尋了張紙快速寫了封書信,卷著塞進包袱里,這才又出了門。
院中吊著的燈籠被下人一個一個吹熄,之後他們無聲而有序地出院門,這一方天地除了天上月,沒什麼再照亮的東西,在拐角的陰暗處就是漆黑一片。謝相思的視力比尋常人好一些,能和平時沒什麼差別地往外走,可其他人不見得能這樣。
她走出月門,斜處里有人一腳踏上台階,卻踏歪了,就要往下滑,她一手拽住那人胳膊。那人借著力站穩,吁了一口氣,鬆開手,往下退到庭院中。
院子裡的月光澄澄,他的眉目逐漸分明,眉眼溫和,鼻樑高挺,穿著一身淡藍色的錦袍,雖沒有其他貴重玉飾,只發上系了條綢帶,可跟著裴緩時間長了,謝相思光看布料就能看出一個人身價幾何。
眼下這人,低調又富貴無匹。
裴緩交好的狐朋狗友里,氣質這麼出塵這麼像好人的很少,謝相思突然想到一個人——臨安王,孟雲客。
謝相思眼珠轉了一圈,抱拳一禮,開口:「王爺無事吧?」
「無事,多謝你了。」
孟雲客說著,幾步走到一邊,彎腰將謝相思甩出去的包袱撿了起來,伸出手。
謝相思內心忍不住表揚機靈的自己,忙走下台階,接過來包袱,垂首道:「多謝王爺。」
「我謝你,你謝我,咱們也算扯平了。」孟雲客收回手,頓了下,又說,「你是謝相思吧!」
謝相思抬起眼,有些訝異:「王爺知道我?」
孟雲客生了一雙很溫和的笑眼,看人沒有尋常皇子那般居高臨下,讓人不會因他的身份心生畏懼。
「成之之前寫信說身邊多了個女護衛,今夜裴府來來往往這麼多人,只謝護衛一個女子。謝護衛身法矯健,巾幗不讓鬚眉,有你在成之身邊,我也能放心了。」
孟雲客語氣里滿是關心,真誠無比。
「王爺過獎了,我一定盡忠職守,保護好懷王。」
謝相思心裡不由得感嘆,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裴緩是怎麼和臨安王這樣的君子「類聚」到一起的?
真是令她費解。
更令謝相思費解的事情,還在後面。
從長安來時,裴緩坐馬車,謝相思和白照、桑明以及其他一干侍衛騎馬,圍在裴緩的馬車四周保護他。
回長安時多了個孟雲客,不過孟雲客有自己的馬車,按理說只是車隊多了一架馬車和幾個臨安王府隨行人員,其他的都應該不變,可裴緩卻硬是要她和自己同在馬車內。
事出反常必有妖,裴緩想一定沒安好心。
謝相思當然是一口拒絕:「屬下的職責是保護王爺,和王爺一起坐在馬車裡,屬下不能第一時間發現外面的異樣。」
裴緩面無表情:「如果外面真的有人要刺殺本王,你第一時間發現之後,衝進馬車保護本王,這中間的時間差里,萬一賊人趁機刺殺成功怎麼辦?你在馬車裡,近距離貼身保護本王,這才能充分發揮你護衛的能力。」
謝相思等了等,想聽裴緩內心的聲音,好知道他突然揪自己上馬車的真實目的。
裴緩倚在馬車裡,只默默看她,眼神里,透出三分委屈。
緊接著,謝相思等來了他內心的聲音鼓動。
——「人家好怕,為什麼她不能上來保護我,上次她在身邊我都被刺傷了,她萬一不在我身邊我怎麼辦?」
謝相思:!!!
看來上次的刺殺事件真的給裴緩帶來了心理陰影。
也難怪,裴緩以前在父母和兄長保護下長大,後來做了王爺身份更貴重,雖然之前經常被人群毆,可真的傷到他的卻是沒有。
謝相思心軟,只能認命了:「屬下聽王爺的。」
她撩開車簾上了車。
裴緩是天下第一享福能手,馬車裡鋪著厚厚的毛毯,軟墊釘在車身,坐著靠著都舒服,角落裡燃著小爐薰香。裴緩就窩在毯子裡,聽見她上來輕哼一聲,閉上眼不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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